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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你投个好人家》 | TXT下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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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样一个父亲,竟会为了某种祭祀、某种信仰,让自己的女儿受这种委屈,甚至冒着丢命的风险。
这让她如何理解?!
指责涌到嘴边,却被生生咽了回去。
又是这副表情!
徐圭山脸色惨白,眼神明明是悲伤的,嘴角却诡异地上扬。昏暗的光线下,那笑更显森冷。
“逃不掉的,谁都逃——不,掉,的……只要是达,斯,木,寨的血脉,谁都——逃,不,掉,的。”
“可以的!”黄灿喜骤然打断。
“余米——”她话到一半,猛地收声。
她不确定能否说出口。余米米和他出自同一个地方,可她的弟弟在五岁那年去了国外。
未受规训的人,心中没有那种根深蒂固的恐惧,影响自然轻得多。
徐圭山应当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所以才尽量不让小豆子接触太多达斯木寨的语言与文化。
“……徐圭山,你既然已经走出山里了,就别再把你女儿带回去。”
徐圭山眼中闪过崩溃的神色,一把将她甩开,猛地转身跑向外面。
跟在他身后的达斯木寨人,“砰——!”地一声把门合上。
随后厚重的锁被扣落下。
黄灿喜转身,抹掉脸上的灰,摸黑朝周野走去,在他面前蹲下。
“老板,完蛋了。这地方谋财害命,而且只谋自己人。”
“他们为了不让乡人往外跑,立下这些莫名其妙的寨规,把五岁的小孩关在坛子里过夜。”
“又挤又黑,坛子里估计还有水。要是睡着还好,睡不着,就得整晚听着不知道从哪传来的怪声音。受一晚的折磨,不知时间,不见终点。”
“只是为了‘听话’。”
“只是为了火源不灭。”
她深吸一口气,抬眼看他:“我说得对吗?”
如今坛子藏人的动机与方法已经拼凑清楚。
若要中止这场人间悲剧,就得让仪式停下。
今晚只要她破坏门锁,让周野去寨口那棵树下等,她去祭屋救出徐豆子和其他孩子,再在寨口汇合……
冷不丁地,脸上一阵痒。
黄灿喜抬眼,才发现——是周野的手。
她心口骤停,僵在原地,清晰地感到那只手顺着她的头发滑过,
然后,拈出一只小虫子,随手碾死。
周野像是能读心般开口:“山里有山里的规矩,我们本就是外来人,不能打扰他们,不然会遭到‘反噬’。”
可显然他没读到后半段。
黄灿喜回过神,撇了撇嘴角,在心里低骂,神棍!
她话锋一转,“我们该不会也要饿肚子吧?”
事实证明,达斯木寨果然只坑自己人。
太阳彻底落下,鼓声愈发急促,如浪潮般一波波席卷,将整座寨子、整片山都吞没。
她撅着身子,凑到那个脑袋大小的洞口试图往外探。
腥味和湿气扑面而来,可视线在黑暗与浓雾中寸步难行。
心里猛地一沉。
该不会小豆子已经睡下了吧?
她一愣神,就见有人过来,寨人给他们送了饭。
比中午更加丰盛,依旧是中午的那锅肉汤,却多了不少料,看得出这场仪式极为重视。
路上她听说毕摩会诵经作法,原本还想近距离看看,如今却一点心思都没有了。耳朵始终追着屋外的动静,甚至没察觉自己的呼吸,正一点点与鼓声契合。
屋角放着一桶水,闻起来还算干净,她便舀了一捧洗手,又顺手洗了把脸。
端起碗,她喝了一口肉汤,忍不住感叹:“这汤真好喝,一开始还觉得味道怪,没想到像臭豆腐一样,闻着怪,吃起来香。”
“诶,你怎么不喝啊?”
“你要是不饿,我就帮你吃了。”
她今晚还得大杀四方,怎么也得把能量拉满。
周野淡淡问:“好吃吗?”
“特别好吃!”
“再吃就会死。”
“……这话可真是有点冒犯啊。”
可他语气无比认真,显然并非随口讥讽。
“吃食饮水,用水洁身,换衣入眠。”
“在这些步骤下,你会慢慢失去外来的痕迹,逐渐被山归化。”
“少吃点。”
“……这些都是哪本杂志看来的。”
很明显,她和周野的民俗信息来源不在一个频道,她翻的是学术文献,他看的,大概是博人眼球的奇闻志怪。
他劝她,她也劝他。
“老板,你还是少看点吧,想想东东,想想你手下的员工们。别干违法的事,争做守法公民,谨言慎行,好吗?”
嘴上是这么这么说着,但她终究还是放下了碗。
与同样是外乡人的周野坐在一起,多少能冲淡一点不安。
她坐在伸手就能碰到他的距离,举着相机一张张翻看今天拍下的照片。
看了许久,也没法解释那些白色烟雾是什么。
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啪嗒”一声,相机滑落在地,她的头轻轻歪到周野的肩上。
……
…
“嗒——”
世界倏地变得狭窄而安静。
她微微睁开眼,手脚一阵剧麻,才意识到自己蜷缩着,半泡在冰凉的水里。
想动,却只能带起极轻微的晃动。
这是一个狭小到令人窒息的空间。
每吸一口气,都像从别人怀里硬挤出一点空气。
她抬手向四周推去,这才察觉自己被困在一个上宽下窄的容器中。
心头骤然一紧,试着向上顶,却纹丝不动,像是被什么死死封住。
四周黑得像吞噬了一切,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
低头一摸,手脚……小得像个孩子。
她屏住呼吸,才发现口中还含着一小块没来得及化完的糖。
见鬼了!
这不是她的身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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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禁忌与规则
心脏跳得快要脱口而出。
黄灿喜拍了拍自己的脸,却没能把自己拍醒。
她宁愿用鬼压床来解释,也不愿承认这是一场无处可逃的噩梦。
她竟然附身在徐豆子身上。
可凭这样的身体,根本不可能逃出去。
等心跳慢慢平复,她才察觉坛盖上,似乎有东西在轻轻敲打。
“嗒——”
“嗒——”
“嗒——”
她猛地反应过来,是水滴。
达斯木寨夜里的雾极重,雾珠凝成水,沿着坛盖一圈圈似年轮般的沟槽汇聚,最后顺着那颗绿豆大小的透气孔渗了进来。
水滴坠落,为这密闭的空间一点点注入冰冷而缓慢的毒。
空气越来越稀薄。
如果水位继续上涨……会不会没过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