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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脑子简单也有脑子简单的好处,一确定是认识的人,阿梅马上打开栅栏门让她进来:“大小姐,你等一等,我上楼去跟我们小姐说一声。”

  春妮站在客厅里,这里不像六年前,有了些细微的变化,除了进门处那对大花瓶已经不知所踪,还有左手边餐室里挂着的那幅西洋画也不见了。还有他们脚下踩着的,那些美丽精贵的红木地板似乎也不再像六年一样,光得能照见人的影子。

  隔壁院子里,两个娘姨在窃窃地笑:“嗨呀,天天花枝招展的,不晓得这回还摆不摆得下去哩。”

  春妮眼睛耳朵收集着消息,听见楼上门咔地拧开,没一会儿,有人在房里骂: “怎么,你没告诉他们,那个没心肝的老东西已经死在外头了吗?”



第7章 007 不像是演的

  “姐姐!”夏生吓得钻进春妮怀里。

  春妮拍拍他的脊背,让他在沙发边的矮脚凳上坐下来。墙上的挂钟现在是上午十点半,秦惠君每天不到十一点半是不出房门的。这会儿阿梅吵到她,她心情必然不会好,说不定还要故意磨蹭会子才会下来。

  不过这回春妮想错了,阿梅上去没到五分钟,噔噔的脚步声到了二楼楼梯口。

  姐弟两个抬头望去,正好跟秦惠君对视正着。

  她穿着身墨绿印花的无袖绸缎旗袍,发尾束成燕尾式卷发,耳朵上坠着同色绿宝石方型耳坠子,粉腻腻的脸上,一张嘴唇涂得红艳艳,眉尾剔得极尖。她这样居高临下望过来,美艳中更添几分凌厉。

  但春妮眼睛比旁人尖,除了她的红唇和富贵,她眼角的鱼尾纹,眼下发青的松驰瞒不过她去。

  春妮忽然就想到老家曾经红遍十里八乡的名角粉荷花。传说,粉荷花名气最大那阵子,当时沙北省的督军府都曾请他登过台。那一年王地主家终于请到粉荷花唱堂会时,春妮好不容易挤到最前边,看到的却是个高音不敞亮,低音不婉转,满脸的油彩都遮不住眼中疲态,尴尬得连卧鱼儿都卧不下去的“名角”粉荷花。

  她差点以为王地主受了骗,后来才知道,原来粉荷花养了几个徒弟,已多年不登台。那一次他戏班子被人挖角,他没人可用,不得不临时顶上班,却演塌了台子。

  秦惠君这副扮相,让她免不得联想到那重调脂粉,粉墨登场的老旦。

  两人视线相触只是片刻,春妮已经看到她手上拎着的那只黑色坤包。

  她是要出门去?

  秦惠君蹬蹬下楼,蹬蹬往门口走:“阿梅,下回你再带不相干的人进来,也不用留在这儿了。”

  秦惠君一向端着架子,从不跟她们正面冲突。春妮跟她打交道半年,知道这种人就是说几句怪话,其实没什么可怕的。

  她直接拦住秦惠君去路:“我来找我爹。你跟我说清楚我爹在哪,不用你撵,我自己走。”

  秦惠君沉下脸,去看阿梅。

  可惜阿梅不像以前那些眼色精明的仆妇们,秦惠君干瞪半天眼,只得转头横春妮:“没听见吗?我说了,你爹死了,那老瘪三他死了!”

  春妮细细端详她的神色,感觉她的愤怒很真实,不像是演的,发生什么事了?她渣爹那种人会死???

  夏生“哇”地一声哭了,冲上来对秦惠君连踢带打:“你这个坏人!俺爹才没死!”

  春妮一路上给夏生说渣爹的好话,原本是怕他小孩子藏不住事,还没见到亲爹,就生出抵触,让渣爹不喜。夏生现在当了真,秦惠君这话可是惹恼了他。

  春妮急忙抱住他,秦惠君受惊不轻,连退几步骂道:“小赤佬,要死了啊!”一推阿梅:“你去,跟

  她说清楚,看我是不是骗她!”说罢,一扭身子,气冲冲走了。

  春妮没拦她,反正秦惠君的老巢在这,阿梅说不清,她就等秦惠君回来亲自说。

  她好不容易哄得夏生收住了眼泪,跟阿梅商量:“阿梅姐,我跟夏生从前天起就没休息,你先找个房间让夏生睡一觉吧。我爹的事,慢慢说不着急。”

  “这……不好吧,刚刚我们小姐说……”

  “你若觉得不方便,我等秦小姐回来也行。”

  阿梅向来是没什么主意的,闻言忙道:“把他放到我房里吧,先洗把脸再去。”

  夏生扭着春妮不放:“姐姐,我不走。”

  春妮哄他道:“不怕的,姐姐就在外边,你睡一觉就好了。”

  夏生小脸上还挂着泪珠,执意问她:“那你跟我说,爹是不是真死了?”接连经历亲人的去世,他已经对“死”这个字有了深切的恐惧。

  春妮只好去看阿梅,看来不给他个答案,夏生是不会甘心的。

  阿梅露出了苦恼的神色:“姑爷很长时间没回来,应该是真死了吧。”

  夏生扁了扁嘴,春妮拍拍他,板下脸:“阿梅姐,你可要想清楚再说话。我弟弟人小,他会当真的。”

  “那我一个下人,打哪知道呢?小姐说姑爷死了,那就是真死了吧。”

  老实人有老实人的好处,阿梅很快将她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原来海城沦陷后,渣爹觉得倭人可能早晚会对本地富商动手,便跟秦惠君商量,将茶叶生意转移一部分到其他地方。

  秦惠君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答应了。渣爹先去的是港城,结果没到一个月回来,说是他们乘的船遇到大风被刮翻,渣爹好不容易捡条命回来,带的所有财物却全部喂了鱼。这事报纸上也有报道,秦惠君只能自怨倒霉。在家歇了数月之后,因为接连传来城中富商遭到失踪绑架等事,不用渣爹再劝说,秦惠君也着急了。

  她这回没让渣爹插手,自己选定了双城,说好让他先去探路,略作安顿之后,她再动身去跟他汇合。渣爹走后,现在好几个月过去,他音讯全无。

  阿梅说,这些天秦惠君脾气越来越坏,虽然仍没收到消息,但每天话里话外都在诅咒渣爹死在外边,以前的店也关了两家。

  话说回来,一连出门两次都不顺,这么巧,连春妮都怀疑渣爹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事,毕竟他是有前科的。依靠老婆嫁妆发了家,转眼就攀上曾是海城名媛的秦惠君,连老娘儿子都能狠心丢在老家不管不问。这样的人,做出什么没心肝的事都不稀奇。

  秦惠君这样要脸的人,难怪不肯留下来亲自跟她掰扯。

  春妮问:“那我两个月前寄过来的信,你们收到了吗?”

  两个月前堂叔家的儿子差点把夏生推到河里淹死,尽管堂叔一家坚称是小孩子玩闹没注意出的事,但她娘死后,姐弟俩遭遇到的种种事故,让春妮不得不多想。就是这件事,促使春妮下的决心到海城来投奔渣爹。来之前她先写了封信,看来因为战争之故,多半是没收到的。

  阿梅说:“大小姐,你忘了,我不识字?我也没听我们小姐提过,应该是没收到吧?”

  该问的都问完,春妮也不是那不识趣的人,问阿梅:“秦小姐一般什么时候回来?”

  “这可难说。我们小姐这阵子每天都回来得晚,有时候一晚上回不来也说不定。”

  春妮只能拉着夏生先告辞:“那我改天再来。我爹的事,我得亲自听秦小姐的说法。”

  送春妮出门时,阿梅总算想起来问一句:“哎呀,大小姐,你就这么走了,会不会没地方住呀?”

  她见春妮回头似乎在往房子里头看,吓得忙说:“我意思是,你要是没地方住,去闸口路那里呀,那里好多租房的。”

  春妮冲她笑笑,转身拉着夏生离去。

  阿梅站在门边,看着一大一小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这么点的小毛头,在海城这种地方,往后可怎么过呀?”



第8章 008 新的希望

  春妮却没有阿梅的担忧。

  这短短的半日,已令她对海城如今的治安有了初步的判断。别看夏风萍在火车站站口说得吓人,但海城再可怕,租界里也有巡捕房,租界外有警察局维持治安,甚至是有些□□,他们收了保护费也是做事的。跟她们那山高地远,出了事孤立无援的小山村比,已经是法度严明的好地方了。

  她走到路口问报摊老板拿了份《海城新报》,这是一份偏重于市井生活的八卦小报。她记得,六年前,她跟她娘得知了秦惠君跟渣爹的渊源,不愿意看人脸色,从三元里出来后,一时不知该往哪去。老板推测他们需要找房子,给他们推荐的就是这份《海城新报》。凭借报纸上的租房广告,她们娘儿俩才有了海城的第一个落脚地。

  时隔六年,报摊老板已经认不出她们。见春妮翻来覆去的看,搭话道:“小姑娘是找什么?”

  “找房子。老板,我记得这里以前不是有租房子的广告吗?”

  “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现在早没啦。小姑娘要租房子啊?”

  春妮把报纸还给老板:“老板请您给我们推荐一下吧。”

  老板手一摊:“要是半年前你来问我,我还真有。可是现在,海城到处挤满了人。就跟你一样,那些逃难来的人,你知道的?眼下连苏河北岸的草棚子都抢手得很,小姑娘,不是阿叔不帮你啊,我也不知道呢。”

  海城房源这样紧张?

  春妮想起这一路见到的情景,确实只有海城不是在倭人完全控制之下,华国人在这里还有点喘息空间。

  “那老板知道闸口路吗?刚刚有人告诉我说,那边可能有房子。”

  老板神色怪异起来:“那里啊,那里还真可能有。”

  …………

  两个钟头后

  从电车上走下来后,夏生还不住往里张望,让春妮拍拍他的脑袋:“走路呢,别东张西望。”

  知道自己父亲不一定是真的去世,又如愿坐到电车后,小家伙的精神状态总算又好了一些。但还是忍不住怂怂地问:“姐姐,那个嘴巴红红的坏女人好可怕,我们以后不来这了好不好?”

  这孩子别看在秦家凶得很,心里其实不知道多害怕。春妮她妈当年没舍得她受寄人篱下的气,她自然也不会让夏生落到这一步:“不怕的。秦家是秦家,咱们不吃她的饭,不端她的碗。以后自己靠自己挣饭吃,堂堂正正的,谁也用不着怕!”

  三元里在英租界,而阿梅说的闸口路位于公共租界,也是海城有名的繁华地界。但闸口路比较特殊,闸口路以东是倭人聚居区,以西则是英国人的地盘。这些年来倭人在世界战场上的表现有目共睹,英国人也不敢得罪他们,只能放任他们不断蚕食扩充地盘,以至于这条路成为了事实上的三不管地带。特别是西边路中有个赫赫有名的远东第一监狱,一般华国人听到后觉得忌讳,又惧怕倭国人,不会往这边来。现在居住在那里的多数是外国人,尤以逃难到华国的犹太人最多。

  狡猾的房东告诉她,他们这些在此经营的店主每个月会同时向英方和倭方缴纳治安费,如果有事发生,起码会有双重保障。

  春妮这回租到的房子,房东就是一家几年前从法国逃到海城的犹太人。

  春妮没拆穿她,毕竟比起□□横行,更没有规矩的华界,这里至少不会乱得太过。

  租房的女房东华国语水平只限于问好等几个简单的词汇,两人磕磕绊绊沟通半天,最后春妮以每个月八块钱的价格租了个带老虎窗的顶层阁楼。

  八块钱在春妮的老家少说能做五六套细布衣裳,她从地里吃喝,半年都用不到这么些钱。可这些钱在海城只能租到这个为期只有一个月,像蒸笼一样的小阁楼。房东还说,要不是因为太热,连这间阁楼都不一定会留到现在。

  春妮问了一路,八块钱,也确实是这里最便宜的房子了。

  阁楼里自带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春妮去街头的旧货店淘了两床铺盖,再买几个锅碗瓢盆,毛巾盆子桶子暖壶等家什,这个简单的小窝算是布置下来了。

  漂泊十来天,总算有了个相对安稳的落脚处,尽管太阳仍然烤得靠窗的那一面能煎熟鸡蛋,在春妮问房东借来水壶烧完

  两桶水,将姐弟两个统统洗刷一遍之后,还是疲惫地倒在床上睡着了,连饭都没来得及吃。

  一觉醒来后,天还是亮的。

  春妮在看到东升的太阳时,才知道自己和夏生两个竟然人事不知地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新的一天有新的希望,新的一天也有新的烦恼。

  从老家出来前,春妮就没准备再回去。她变卖了家里能卖的东西,加上奶奶和她妈往年的积蓄,总共两百多块大洋和一条小黄鱼正安全地躺在她的空间中。

  她以为这些钱省着点,少说用个三五年没问题,但不出门不知道,一出门吓一跳。

  光是到海城来的这一路,她就至少花去了二十块大洋。海城这两年物价飞涨得厉害,昨天坐完车再租房子添置家什,又花掉了十块半。这么花下去,再加上吃吃喝喝一扣,不用小黄鱼的话,不到一年他们就得喝西北风去了。

  至于春妮空间里的那些物资,都是关键时候能救命的,她不可能这个时候拿出来变现。何况她手里的东西有些是超越时代的发明,这个时候拿出来,不是自找麻烦?

  开源节流迫在眉睫,至少得先找个工作。春妮心里生起了紧迫感。

  那找什么工作呢?报童?擦鞋匠?春妮提着水桶下楼打水时,想到在电车上看到的那些小孩的职业,一个个筛选。

  她现在实岁十二岁,在他们老家,十二岁的男娃只能给人做学徒,不止没有工钱,还要出徒工费交给师傅。十二岁的女娃嘛,都开始嫁人了。

  她们现在租住的房子是典型的石库门建筑,所有房客用水都需要到一楼的灶披间去提。春妮到的时候,一楼已经有人了。

  “顾小妹,来打水呀?”一个中年妇女笑着跟她打了声招呼。

  昨天春妮下来时跟她简单聊过两句,知道她夫家姓于,住在二楼的亭子间里,是个家庭妇女,她丈夫于先生在附近一间小学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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