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她会怎么看呢？她会因此改变对他的看法吗？

　　虽然相信林涂悠绝对不会因此而用有色眼镜看他，但贺知念还是忍不住害怕。

　　害怕她会同情、可怜他、看到他曾经的不堪……

　　“咚咚——”

　　房间的门忽然被敲响，贺知念猛地抬起头，下意识皱了下眉头。

　　这个时候会是谁来找他？

　　大门被打开的刹那，贺知念微微低头，正好于林涂悠的目光相撞。

　　“咚咚——”

　　贺知念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漏跳了一拍。

　　“你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微讶，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喜。

　　林涂悠挑眉，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聊剧本。”

　　一声轻笑瞬间打破了他今天所有的犹疑和不愉快，贺知念弯了弯眉眼，“要去走廊上吗？”

　　“不用，请我进去坐坐吧？”

　　贺知念当即侧过身子，领着林涂悠走进了房间。

　　“反正被造谣潜规则什么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既然做什么都有人会怀疑，那就代表我什么都能做。”

　　林涂悠毫不客气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她脸上的笑容也让贺知念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满眼宠溺地点了点头，“嗯，说的很有道理。”

　　贺知念在桌子的另一边落座，说是讨论剧本，但林涂悠一进来就把话题扯得很远，贺知念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林涂悠此行的目的当然不会只是来“聊剧本”的，而是向来安慰他。

　　两人心照不宣地彼此应和，从“拍完这部戏后想要去哪旅行”聊到了“最喜欢的电影”。

　　“所以，你呢？你最喜欢哪部电影？”

　　在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贺知念的表情却明显一顿，他的目光移向窗外，眸光悠远，似乎是在怀念什么。

　　“我最喜欢的其实是一部在很久之前偶然看到的微电影。”

　　“微电影？”

　　这个答案倒是有些出乎林涂悠的预料。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贺知念满含温柔和崇敬的目光落在对面的人身上，“《还有我爱你》这个名字。”

　　“《还有我爱你》？当然记得，这是我在大学时候的作品，也算是我正式踏入电影行业时的第一部作品。”

　　林涂悠很快就明白了贺知念的意思。

　　《还有我爱你》虽然只是一部只有几十分钟的、制作略显粗糙和稚嫩的微电影，但对她而言却也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那个时候的林涂悠满怀着梦想和远大的抱负，从一开始踏入这个行业的时候，她最初的目的就是想要向世界表达、为她所看到的不公和不幸发声。

　　这是一部讲述校园霸凌的影片。

　　那个时候的林涂悠没有经验、没有资金、没有人脉，几乎是靠着自己一个人和临时组建的一小支团队完成了整部电影的拍摄。

　　剧本是林涂悠自己写的，当时虽然申请到了一些学校的资金，但那毕竟有限，那时候的林涂悠正处于“离家出走”的时期，因此只能靠打工攒钱来筹集齐拍摄所需的所有钱。

　　那个时候，他们每天都很累，但却格外充实，那一段时间甚至是林涂悠最幸福最怀念的一段日子，每天为了梦想和心中的信念努力，单纯、纯粹，除了作品以外什么都不用考虑。

　　电影拍出来之后倒是获得了不少老师的赞赏，但归根结底，毕竟是一个大学生的不成熟的作品，对于大众来说，终究还是“小众”的。

　　许多喜欢了林涂悠多年的粉丝都不一定知道这部作品的名字，所以在贺知念提出来的时候，林涂悠说是惊讶了一把。

　　“对，就是那个。我想那部作品不仅对你来说意义非凡，对我也同样如此。可能很多人没看过，但曾经，它却像是我糟糕透顶生活里照进来的一束光，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是有人能看见像我们这样的人的。就像电影的名字上说的，还有人爱我，即使那个人我从来没见过。”

　　贺知念一口气说了很多很多。

　　他的语气悠长舒缓，像是在叙述一段久远却美好的记忆。

　　而他的这番话也打动了林涂悠。

　　试问作为一个电影工作者最大的愿望和最有成就感的事是什么？

　　不是电影能被多少人喜欢、也不是它能取得多好的成绩、有多高的票房，而是电影里所要表达的内容能够真真正正地走进人们的心里，实实在在地影响到一部分人，或是感动、或是启发、或是救赎……

　　贺知念逐渐炙热起来的目光让林涂悠也恍然想起了那个几年前的自己。

　　原来，他们之间的联系在更早之前就产生了。

　　林涂悠望向贺知念的那一刻，被他眼里的真挚触动。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某种原本就存在着的、呼之欲出的情感鼓动着心跳。

　　林涂悠从小就是在各种赞美声中长大的，但这一次却格外不一样。

　　她的脑海中闪过许多与贺知念有关的画面，他们一起拍戏、一起参加典礼、一起讨论剧本，一起坐在电影院、一起在路边散步，一起面对舆论。

　　“我……”

　　林涂悠张了张口，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没想到这部作品竟然真的能影响到、帮助到一个人。这种感觉挺神奇的。”

　　她笑笑，却又忽然想起前一世贺知念的结局。

　　那么，你最后又是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呢？

　　是因为看到自己曾经的救赎、曾经信仰着的光也被染上了污秽、也在一点一点自甘堕落、背离初心了吗？

　　贺知念不明白，林涂悠眼底那化不开的浓重哀伤时因为什么。

　　外界都说林涂悠是个天才、是个事业狂魔，她严格又专业，进入电影圈后一切都顺风顺水。

　　但贺知念知道，她也会有累的时候，也会有自己的心事，也会有很多很多的烦恼，在面对误解和污蔑的时候也会伤心难过。

　　只是她太坚强，从来不愿意别人看到她的脆弱。

　　在这点上，他们是一样的人。

　　这是贺知念第一次在林涂悠的脸上看到这种情绪。

　　自责、悲伤、怀念、心疼，还有……爱。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当时没有把《失语》的剧本改回来，仍旧一意孤行着离自己原本的初心和目标越来越远，变得越来越不像以前那个我了，你……会失望吗？”

　　林涂悠忽然开口，但眼睛切不敢看贺知念，她侧头望向窗外，声音低沉又小心翼翼。

　　“不会。”

　　贺知念斩钉截铁的回答让林涂悠有些惊讶，她猛地回头看向他，似乎是在期待他否定的原因。

　　他的眼睛里仿佛映照着窗外的星空，温柔恬静，可以包容一切、抚慰一切。

　　“没有人规定你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至少你曾经确实鼓励过我，给我带来过一段无比美好的记忆。所以无论你以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人，你永远都是我的光。而且……我觉得你这个设想根本就不成立。涂悠……千万不要怀疑自己，你真的很好很优秀。”

　　贺知念很少这样亲昵地叫她的名字。

　　但此刻的林涂悠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真奇怪，明明今天她是来安慰贺知念的，却不知不觉成了被安慰的那个人。

　　那个萦绕在她身边已久的问题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胸膛里炙烈的心跳声无时无刻无在昭示着她的心意。

　　……

　　“你不是告诉我这次肯定行吗？你不是说肯定能毁掉他吗？这就是你说的黑料？这就是你跟我保证的结果？！”

　　白慕涯拿着手机，情绪一再爆发。

　　“意外？你以为行？呵呵——滚，我不想再跟你说话！”

　　白慕涯差点气到把手机摔到地上。

　　他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可是这很难做到。

　　他倒是真信了不知道哪里来的狗仔的交易，告诉白慕涯他手中的料足以让贺知念遭受他曾经遭受过的一切。

　　白慕涯信了，毕竟他已经一无所有，所幸就将手里的钱全都给了出去。

　　他只想看着那些人也被毁掉其他一切都无所谓。

　　但事情没有按照他预想中的发展，甚至完全背道而驰。

　　白慕涯气得快发疯了。

　　“慕涯，别这样。你还有我，不是吗？你想要什么，我都能帮你做到，不惜一切代价。”

　　蒋雪成的整张脸沐浴在阴影之下，暗得可怕。

　　70

第70章

　　◎意外◎

　　“你要做什么？”

　　白慕涯拽住蒋雪成的手腕，满脸严肃地看着她。

　　蒋雪成闻言笑笑，另一只手轻轻抚上白慕涯拉着她的手。

　　他下意识抗拒地收回了手。

　　“慕涯，我说了，我会帮你。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只是林涂悠那个女人能帮助你实现愿望，我也可以。”

　　蒋雪成向前一小步，更加贴近白慕涯。

　　他们的视线相撞，白慕涯却在蒋雪成炙热的目光中率先移开了眼睛。

　　“所以，你到底要做什么？”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蒋雪成的拳头慢慢握紧，她的声音变得无比低沉，“既然那些人毁掉了你，那我就替你毁掉他们，让他们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