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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节


  她低下头去看自己的凉拖鞋,脚趾头百无聊赖地左一抬右一抬。

  思绪正沉浸着,门把手下压,许织夏没知觉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下一秒冷不防失去凭靠。

  想反应都来不及,许织夏一声压抑的低呼,人一歪倒,整个身子失控向后仰下去。

  意想中砸地的疼痛没有出现。

  许织夏紧紧闭着眼,感觉到一只有劲的胳膊迅速横到她腰上,在她倒过去时,勾着她往里一带。

  蓦地,许织夏稳稳倒进了那人怀里。

  后背偎着一副温暖而结实的身躯。

  片刻的缓冲都没有,一道低沉的嗓音便自她头顶慢悠悠落了下来。

  “还知道回来呢?”

  许织夏倏地睁圆了眼睛,那只手越到她腰前,握住门把手,轻轻一推,门重新合上。

  前一秒她还悠闲地倚在门外,后一秒她就被关在了这间没有光亮的卧室里。

  好像掉进了狼窝。

  许织夏心跳在加快,怕是错觉,在他怀里呆靠了一会儿,她才愣愣回过身。

  四周唯有窗外照进的月影。

  黑暗中他脸廓的剪影,说不出的缱绻,同时又隐约像是掩藏着他的某种情绪。

  许织夏从未想过,他能在两天之内回到她身边,她难以置信地唤他:“哥哥?”

  “嗯。”他气音慵懒。

  许织夏呼吸都放慢了:“……你是没走吗?”

  纪淮周鼻腔逸出几声低笑,压着她向前迈了步,这距离他锁骨都要抵到她嘴唇了,许织夏下意识一退,背部又靠在了门板上。

  他这会儿一句废话都没有了,开诚布公,低下头,唇贴到她耳旁。

  “你想怎么办,是哥哥走流程追你呢……”

  许织夏困在男人和门中间逼仄的空隙里,他鼻息间那一丝丝的热气惹得她肩颈瑟缩。

  他肯定是故意的,这样讲话,嘴唇一张一合,反复蹭着她耳垂。

  “还是直接跟哥哥好?”

第46章 心如荒野

  【“Gerade Tatsachen gibt es nicht,nur Interpretationen.”

  这世界没有真相,只有视角。

  ——纪淮周】

  -

  卧室里再无其他声响,他伴随气息的话语,是唯一的声音。

  而最难以忽略的往往不是多么响亮的高音,而是寂静中的低频。

  耳朵在和他的声音共振。

  许织夏感觉都听到了自己重重的心跳声。

  在生命中化为乌有,但仍住在她内心最深处角落的,那个少女时代的周楚今,终于柳暗花明,望着陪她长大的哥哥周玦,笑眼青涩,已经软软糯糯地点头“嗯”声了。

  只不过,她已是虚影。

  “要追的……”许织夏埋下脸,被他惹得害臊,但又小声这样说。

  就像那日他讲的,学生时代有学生时代需要的感情,花信时代有花信时代需要的感情。

  如果仅凭着对周玦的喜欢,就头脑一发热答应了,那她这四年,真的就白活了。

  四年前他暗示拒绝的狠心,也不再有任何意义。

  如今她要先斟酌过,这个存在于周玦之上的纪淮周,能不能给她想要的依赖。

  以及,值不值得,她重新迈向应激源。

  纪淮周无声弯了下唇,没有不得劲。

  他和其他男人最本质的不同,不是与她多出十三年的相处时间,而是那一份别样的心情。

  看着她从呆萌温顺的小崽子,一天天长成了拥有自主人格的漂亮姑娘,忤逆反而比依顺更让他欣慰。

  真正印证了那句长兄如父。

  纪淮周不着急站直回去,手掌懒散撑着她耳后的门板,故意拿乔:“哥哥跟你这关系,都不能徇个私情?”

  许织夏双手无处安放,虚拢在自己胸前:“他们也都是先追的,怎么到你就要走后门了?”

  “谁们?”

  “……”许织夏暗戳戳瞄他一眼。

  他可能是想起芙妮说的,她在学校有十几支足球的追求者这回事了:“哥哥追你,还得先去斯坦福排个号?”

  理智归理智,但他的身体挨这么近,周身弥漫着他属于男人旺盛的气息,温度仿佛都高了好几度,许织夏都能感觉到,自己那部分不理智的原始性力正受着刺激。

  她都快要不能呼吸了。

  本来他这个人什么都不做,光站在那里就很色气。

  许织夏的冷静中,因此绞进了几分扭捏:“……谁让你以前不把握住机会。”

  “好。”纪淮周拖出长长的尾音。

  他撤开身子,向屋里走去,语气里的笑意若有似无:“你现在长见识了,哥哥欺负不了你了。”

  话都还没说尽,他就这样远去。

  许织夏靠着门板,心里没着没落。

  她淡淡怨声咕哝:“你去做什么?”

  眼前黑白光影浓重,男人背影融在里面,响起拖腔带调的一句:“去斯坦福排号。”

  许织夏回过味,抿唇悄悄一笑。

  “过来。”

  他在床畔静静出声,许织夏这时听话了,小凉鞋踏在黑胡桃地板上,嗒嗒地响。

  人走到了,纪淮周抬手握住她脑袋,将她往怀里带了带,许织夏的脸压在他身前,本就漆黑的视线再不见一丝光。

  “啪嗒”一声,似乎是他开了灯。

  许织夏脸捂在他的衬衣面料,能感觉到他心脏强有力的搏动。

  他在扮演哥哥的角色时,和扮演一个有欲望的男人的角色时,侵占性的差别是很明显的。

  但不变的是,他对她,永远比她自己心细。

  眼睛慢慢适应了光亮,许织夏退出去些,仰起头,终于在一片明亮中看清楚了他的脸。

  他噙着笑,脸上没有任何显着的情绪,但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

  许织夏微微屏住了气。

  好奇怪,他分明在笑,可许织夏眼里,他在陨落。

  世人都爱看神的陨落,看昔日高高在上的神明,摇尾乞怜求得一丝怜悯。

  许织夏感觉,这样的画面就在她眼前。

  只不过他不自知,而这被他刻意掩盖住的微妙,或许这世上只有许织夏能捕捉得到。

  “哥哥……”许织夏探究地望进他的眼睛。

  她的目光像一只飞鸟,畅通无阻地掠过他眼底看似平静的湖面。

  纪淮周意识到什么,眸光一动,不露声色按亮了床边的台灯,把吊顶灯“啪嗒”关掉了。

  南洋风卧室暗了亮,亮了又暗,这下又只有一盏海棠玻璃台灯晕开幽幽的暖光。

  他坐到床边,上半身压着被子,仰躺下去。

  “哥哥闭会儿,困了。”

  许织夏都没问的机会,思绪轻易就被他带了过去,轻轻应声,然后在床边安安静静坐着。

  英国来回飞机都不止要坐一天,他这是在英国还没待上半天,就马上回来见她了。

  是什么要紧事,半天也要回去。

  许织夏正思忖着,身后一道不知有意无意的低声闷笑。

  她回眸,看向床上阖着眼的人,疑惑:“哥哥笑什么,想到谁了?”

  “你啊。”他慢慢出声。

  准没好事,许织夏追问:“我怎么了?”

  纪淮周笑而不语。

  她坐他边上,让他想起小时候,她也总爱在他睡觉时蹲他旁边,穿条白睡裙,半夜三更像个小阿飘。

  他没回答,指尖隔着连衣裙,拍抚了下她腰窝。

  “给哥哥抱抱,行么。”

  许织夏不知道他是赶飞机累了,还是他想回来陪她,但英国的父亲不允许,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总之她没问,他手臂打开,她就乖乖躺了过去。

  玻璃台灯光暗,百叶窗的影子落在地板上。

  他是平躺的,许织夏侧着,脑袋枕在他胳膊,她身子小,贴近他腰侧,被他一只胳膊就完全揽住了。

  这个姿势其实有一种情人间特别的亲密,像事后的温情。

  但在那一刻却并不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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