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后来，叶沐还是在和大忙人严润吃饭的时候，才将憋了半年的话吐了出来, 一次性聊了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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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严润也很清闲, 听他说刚从一个项目下来, 可以休整两天。

　　严润的实习期早就过了, 最近刚被提拔为小组长, 工资和提成都涨了。

　　叶沐震惊他的升职速度, 连忙取经。

　　严润说：“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 少管他人的闲事，在领导面前刷点好感，少说, 多看, 多学。”

　　听上去简单, 做起来却有难度。

　　同事之间的“亲密”联系靠什么？主要就是靠八卦。几个志同道合的人凑在一起, 说几句领导的坏话, 很快就会觉得关系近了。

　　可如果一个人什么都不说，那同事们就会觉得他很奇怪，不好相处。如果这个人和领导比较近，其他人更会觉得他拍领导马屁。

　　严润说：“这就要看自己图的是什么了，如果是想尽快融入集体，这是个办法，但也有弊端。几个人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久了，就会被他人认为是‘一伙儿’的，就会被人定性，挂标签。说的话如果被传出去，几个都干不长，都升不了职，会直接影响工资。你看，这就从互相融入，变成了互相连累。”

　　说到这，严润又问叶沐：“你呢，公司怎么样，融入了么？”

　　叶沐托着腮想了想：“我交到了新朋友，两个。但大环境么，还不能说完全融入，我和部门的其他同事都只是点头之交，私下没闲聊过任何话题。就是那两个新朋友，也没深入聊过。”

　　严润一顿：“以前看你没心没肺的，看不出来这么多心眼。”

　　叶沐：“哈？这叫有心眼吗，你是不是骂我。”

　　严润：“你不深聊，就会一直有神秘感，只要不表现得唯唯诺诺，凡事皆有余地，有底气，看在别人眼里，会觉得你胸有城府。哦，这个‘城府’不是骂你，而是说，别人摸不透你，自然就会尊重你，觉得你不简单。你看那种喋喋不休，有什么都往外说的人，是很难获得他人尊重的。”

　　叶沐：“我想有城府吗，我也很想喋喋不休啊，可我没对象啊。”

　　严润轻笑。

　　叶沐叹了一声，又道：“不过我最近有点压力了，好几天都失眠。”

　　严润：“怎么？”

　　叶沐：“我都进去半年多了，还没有一个项目是我负责的。当然我只是个新人，这也不是我的硬性任务，只是前段时间一直帮别人在做项目，今天是张三，明天是李四，我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的，难免也会受到影响。”

　　接着，叶沐就将她所在的部门情况描述了一番。即便是严润这样早一步步入职场的“前辈”，听了也不由得感到惊讶。

　　严润：“原来你是掉进大神堆里了，难怪。”

　　叶沐说：“你知道吗，我的感觉真的很矛盾，有时候觉得自己占便宜了，有这么多榜样可以参照，有时候又觉得职场和社会好可怕，到处都是卧虎藏龙。而且比你有钱的人，比你还努力，这吓不吓人？再看看自己，我要是那么有钱，我肯定就躺平了啊，他们是哪来的动力啊？我跟你说，我有时候想偷懒都不敢，不是怕被人发现，而是一闲下来，就想到部门里那些‘大神’，我就觉得心虚，还会问自己凭什么休息。”

　　叶沐一开始倒苦水就没完没了，严润给她续了两次水。

　　直到叶沐说累了，撑着头说：“好了，该你发言了。”

　　严润说：“虽然你抱怨了很多，但我听到的潜台词就是，你现在需要一个实打实的项目，来证明你不是去陪跑和虚度光阴的，你已经被打击成渣了，你需要重塑自信。”

　　叶沐：“废话，还用你说，问题是项目在哪儿啊？”

　　严润：“你不是有个大学很好的同学，现在出道了么。她拍了那么多广告，有没有可能帮你牵个线？”

　　是哦。

　　其实叶沐也想过黎染。

　　可是严格来讲，黎染自己都在奋斗期，还是n线以外的小演员，如果让黎染介绍，怕是只会给她添麻烦。

　　这时，严润又道：“另外一个减压的办法就是转移注意力，要么你就找点其他事情做，培养点业余爱好，要么你就谈个恋爱。”

　　叶沐醒过神，却没接茬儿。

　　业余爱好她还真培养了一个，就是写《我和五个怨种前任》，虽然每天码字的时间不多，有时候只写几百字，但积少成多，如今已经写完了三个故事。

　　不过叶沐不会告诉严润，更不能让他知道，他也在故事里。

　　至于恋爱么……

　　严润见她无精打采的，又问：“怎么，真转性了，连谈恋爱都没兴趣了？”

　　叶沐说：“不是没兴趣，是没目标，没心情。我现在每天累成狗，周末还要去画廊帮忙，我爸要问我好多工作上的事，就跟家长检查作业一样。你说我还有什么精力去幻想异性，我都好久没看小黄书和偶像剧了。哎，如果工作有实体就好了，最好有一张帅哥的脸，可以让我看到它就兴奋起来。”

　　严润笑了两声。

　　叶沐反问道：“你呢，继续谈了么？”

　　严润摇头：“工作前半年，我和你现在的状态一样，当时也是努力适应节奏，没心思想别的。后来慢慢适应了，知道怎么调试了，又不急着找了。”

　　叶沐问：“为什么？”

　　严润说：“以前谈恋爱，是想积攒一点经验，是抱着试试的态度，但现在有了清晰的个人规划，就不能随便找个人来浪费彼此的时间。要找，就要找个志同道合，三观一致，并且和个人规划不冲突的，简单说就是互相都能加分。”

　　叶沐：“哦，可以发展一下办公室恋情啊？”

　　严润摇头：“同事都是竞争关系，现在还没露出来只是因为还没有利益冲突。如果在公司里找，一旦有冲突，必定有一个会‘受伤’。与其这样，倒不如就是同事，交手也不用顾忌情面。”

　　叶沐感叹道：“我去，你真的，有点杀伐决断的意思了。”

　　严润皱了皱眉。

　　叶沐却想着，回头得把以严润为主的那段再深化描写一下，这样会更精彩。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

　　临走之前，叶沐才想起一件事，问：“对了，群里叫大家去高中同学会呢，你去不？”

　　严润说：“那天我出差，去不了。你呢？”

　　叶沐：“不去，我高中最好的朋友就是你，去了也不知道干嘛，肯定要被调侃和你那点事，没意思。”

　　严润只笑笑，没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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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日后，黎染从剧组回来，约叶沐吃饭。

　　两人好久没聚，叶沐将黎染带到自己家，熬了个大夜。

　　这也是黎染第一次见识到叶沐的小套间，羡慕地说：“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给自己买一套这样的小房子。”

　　正好第二天是周末，叶沐就买了一打酒回来，喝到半醉的时候，还聊起彼此这段时间的经历。

　　黎染讲的都是剧组的见闻，叶沐讲的则是工作的压力。

　　两人抱在一起，一个说着“怀念上学”，一个说着“我爱工作”，不知不觉的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两人被黎染的经纪人打电话吵醒。

　　叶沐迷迷瞪瞪地爬起来，将黎染送出门，又回来继续补眠。

　　没想到没过几天，叶沐就接到黎染的消息说，她和同公司的男艺人要一起代言个品牌，她就推荐了叶沐工作的广告公司，品牌方已经答应了。

　　叶沐一惊，一来是因为，通常艺人接广告，广告公司都是一早就定下来的，二来则是没想到，那天的醉话被黎染记在心里了——黎染虽然在圈内人微言轻，却还是尽力在帮她。

　　叶沐一阵感动，还在微信上说了好多肉麻的话，听得黎染哈哈大笑。

　　最后，黎染说：“你值得的，小沐。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叶沐眼眶都热了。

　　然而天降好运之后，接下来就要拼真本事了。

　　叶沐工作经验尚浅，还不具备独立带项目的能力，但好在她也没打算打肿脸充胖子，在部门开会的时候，主动表示希望可以换一个项目负责人，她来当副手。

　　部门领导也是考虑到实操问题，项目要尽快完成，还要保证高质量，于是就决定让刘冉来负责。

　　叶沐松了口气，离开会议室后，刘冉还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自信点，这个项目我个人很喜欢，也很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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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沐连着熬了几天夜，处理项目中的各种琐碎细节，她是紧张的，也是焦虑的，因为太想做好，真是恨不得鸡蛋里挑骨头。

　　但也因为她太当局者迷，所以当她战战兢兢的将PPT交给刘冉看之后，不到十分钟，刘冉就提出几条意见。

　　叶沐乍一看，有点受打击，等她缓和下来，再仔细去品，才发现刘冉提到的都是很关键性的东西，而她忽略了。

　　叶沐很快改出了第二版，不像第一版那么费力，但就连她自己都看得出来，这一版好了很多。

　　这之后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和其他部门的同事沟通，协力完成，比如市场分析调查，预算，创意，投放时间，还有媒体选择和评估推广等等。

　　这中间，叶沐也不知道自己参加了几次研讨会，只一心扑在里面，脑子都麻了，有时候甚至会产生错觉，就好像自己在打一个乙女游戏，而手里的项目就是史上最难攻略的男主，有时候又觉得这是现实中的恋爱实战，她爱上一个人，要对他知己知彼，要针对他的每一个特性以及市场上的其他竞争对手进行分析，最终才能制定出完美的计划，将其拿下。

　　可以说，这个项目在刘冉的带领下，一路顺利推进。

　　当然，叶沐知道，帮忙的同事都是看在刘冉的面子上，刘冉就是这个项目的主心骨，如果换做是她，一定要花费成倍的沟通成本，指不定还要送点小礼物，多说几句好话。

　　其实道理很简单，大家都忙，面对同样的项目就是公事公办，但面对比较喜欢的同事，就会看在关系和面子上多给点便利。

　　就是因为刘冉刷了脸，项目才会一路开绿灯，这也令叶沐深刻认识到什么叫人情社会。

　　后来，叶之鸣在“检查”功课的时候，这样说道：“等以后你独立做项目了，眼下这些优待就没有了，到时候你可能会心里不平衡，会觉得被刁难了。其实这才是正常的，其他人没有义务来提携你，照顾你。他们看刘冉的面子，这是她善于为人处世，经营人脉的结果，可不是白来的。”

　　是啊，刘冉刷脸有效，那也是她个人的点滴积累。

　　言而总之，就因为一个项目的诞生，叶沐自觉又成长了一些。

　　直到项目即将来到拍摄阶段，突然遇到了一个坎儿。

　　据说是原本邀请的广告导演，因为一些原因无法前来。

　　于是大家就分头去问熟悉的导演，看有谁适合这个风格，不仅技术要过硬，还得有档期可以救场。

　　这可不容易找。

　　事实就是，水平高的导演手里都有好几个活儿，水平不够的，往往接不着活儿，勉强拉来也撑不起大梁。

　　叶沐手里没有类似的人脉，眼瞅着大家都在分头联系，心里就像是放在火烤上一样，无比煎熬。

　　到后来，她终于鼓起勇气，尝试给沈之越发了条信息，将情况简单地描述一遍，还删删减减去掉了好多废话。

　　在等待回复的那几分钟里，可以说是度日如年。

　　直到沈之越回了：“有点难，这个时间，刚好和我手里的一个事撞了。”

　　叶沐完全可以理解，忙说：“没事、没事，我也只是碰运气问问，时间的确很紧，事情也突然，很抱歉打搅你了。”

　　然后她又补充一句：“学长，你忙你的吧，感谢回复。”

　　叶沐叹了一声，拿着杯子去了茶水间。

　　等调试好心情回到部门，就听到陈煦说：“小沐，别急哈，我这里差不多有点眉目了。”

　　陈煦正在电脑上回复消息，眼睛都没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