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可能他比这只猫还要好一点。

　　可惜，他出现的还是太晚了。那只猫，在他面前断了气。

　　所以他彻底疯红了眼。

　　他抄起，那是一根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棍棒，但其实它的顶部被削尖过，轻易就能伤人。

　　短短几分钟后。

　　他闻到了血腥气，混着雨水，混着泥土，让人作呕。

　　耳边却充斥着各种咒骂和质问。

　　他只听出其中一句。

　　“你tm是谁？”

　　暴雨还在下。

　　程忌言站了起来。

　　他的衣服被扯得松松垮垮，头发被雨水打得贴在额头上，遮住他锋利的眉眼。

　　雨水顺着发丝，一滴滴划过他的伤口，然后坠落在地。

　　明明看上去狼狈极了，但他却站得比谁都稳。

　　哪怕受伤，他也还是那只孤傲的野狼，睥睨着所有人。

　　他一只手插在外套兜里，另一只手轻轻一挥，扔掉紧握在手里的棍棒。

　　他看着它滚远，扯唇笑笑，咬着牙，一字一顿，冷冷地撂下一个名字：

　　“徐、昼。”

　　到最后，他退缩了。

　　他主动拾起了徐昼这个名字，想借这个名字，掩掉他身上的污迹。

　　他不想因此被徐天霖嫌弃，他不想再被抛弃一次。

　　仅此而已。

　　只是，那个时候的他，看似嚣张跋扈，实际上一点儿也不成熟，不然也不会被那虚无缥缈的亲情所主导。

　　他还是被发现了。

　　被伤的那几人，还是找到了他，把这事闹得轰轰烈烈，人尽皆知。

　　而他想的竟然是，这一次终于会有人注意到他了。

　　只不过，他又想多了。

　　徐天霖来了学校，没有愤怒，没有打骂，只是保持体面地付了高额赔偿费，至此之后，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

　　更悲哀的是。

　　在美国的那些年，妈妈虽然忙于事业，疏于对他的照顾，但至少两人还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回国三年，没有在她身边，他和母亲好像也更生疏了。

　　他在学校里频繁惹祸，被请家长，徐天霖总以没有时间推脱掉。班主任打跨洋电话给程美玉，她也总是敷衍几句。

　　后来，他也不闹了。

　　没有人要他了。

　　他猜，真正的程忌言，应该和那只猫，一起死在了那个暴雨天。

　　此后，替他活出人样的，是江别。

　　......

　　“程忌言？”孟星灵的声音唤醒了他。

　　那些刚被他拼凑起的记忆，又化成满天的碎片，被风吹走了。

　　月色摇曳，气氛刚好。

　　程忌言想，如今让他焕然一新的，就是孟星灵。

　　他弯唇，看着她轻轻说：“如果我回到十八岁，我想去你的学校看一看，试试能不能遇见你。”

　　孟星灵笑出声：“你十八岁的时候，我才十二岁，应该小学还没毕业或者刚上初一，你都已经成年了，跑到我学校来堵我，你不觉得那样看起来有点......变态吗？”

　　“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只是想看看那时的你而已。”

　　一般这种情况下，男生都会说如果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而程忌言想了想，他如果早点遇到孟星灵，好像确实有点背德，和她说的一样，像个变态。

　　“我告诉你个秘密吧。”

　　孟星灵胃口被吊了起来，睁圆了眼看着他：“快说。”

　　“这个秘密就是......”程忌言突然坏笑一下，在她的期待值拉满的时候，又突然停了下来，“有点晚了，于阿姨要下播休息了，我们该回家了。”

　　秘密被打断，孟星灵咬牙切齿，跟在他身后，去和于阿姨说了再见，然后她就开始像个麻雀一样追着他一直问。

　　“是什么秘密？你快说啊？”

　　“你到底说不说！”

　　“程忌言！”

　　孟星灵突然停下了脚步，满脸怨恨地站在原地，开始耍赖：“你不说我就不走了。”

　　谁怕谁！

　　程忌言打开车门，倚在车边看着她，挑着嘴角，不急不慢地说：“上车我就告诉你，你要是不上车，我就不说。”

　　孟星灵咬紧牙关：我忍。

　　她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过去，一股脑钻进车里面，没有理会程忌言，等他坐进来后，才放狠话：“程忌言，要是你这个秘密没有震惊到我，你可要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程忌言笑着问。

　　孟星灵：......

　　她顿时像气球漏了气：“我还没想好。”

　　程忌言慢慢发动车子，开始说他的秘密：“其实我原来不叫程忌言。”

　　“我最开始叫徐昼，六岁时才改名叫程忌言，程是我母亲的姓。”

　　“徐遥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顾左是我表弟，我舅舅的儿子。”

　　孟星灵大脑飞速运转，来辨别这两个名字是谁。

　　“难道，是明星徐遥和顾左吗？”孟星灵表情已经失控。

　　她虽然不追星，但爱上网啊，这两个名字经常在热搜上出现。

　　程忌言点头。

　　“我的天呢，你们家什么基因啊，不是大明星就是大导演。”孟星灵直呼牛，“那网上怎么没有人说你们的关系啊？”

　　“故意不让曝光的。”

　　“哦。”孟星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我这个秘密够让你震惊吗？”

　　其实够了，但孟星灵嘴硬：“勉勉强强吧。”

　　她其实更想问问程忌言为什么要改名，但是仔细一分析。

　　六岁改和母亲姓，有同父异母的妹妹，其实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再问可能就是揭人伤疤了。

　　“那你的艺名为什么要取江别？”

　　孟星灵并没有察觉到程忌言眼中划过的一丝暗色。

　　他加重了握着方向盘的力度。

　　“因为我舅舅，他姓江。”

　　“他学的导演，只不过，他的电影还未问世，他就去世了。”

　　“啊......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的。”

　　孟星灵有点自责。

　　“没关系。”

　　“你舅舅姓江，他的儿子叫顾左，那也是艺名吗？”

　　程忌言摇摇头：“是本名。他也随母姓。”

　　“但是你妈妈姓程，你舅舅姓江，不会也是一个和妈妈姓，一个和爸爸姓吧。”

　　程忌言点头：“外公姓程，外婆姓江。”

　　“所以，你妹妹和你爸爸姓，你表弟和你舅妈姓，你妈妈和你外公姓，你舅舅和你外婆姓。你曾用名和你爸爸姓，本名和你妈妈姓。艺名和你舅舅姓，你自己一个人拥有三个名字，并且你们一家人拥有这么多不同的姓......”

　　孟星灵一个人在那里碎碎念。

　　“不行，我有点绕晕了。”孟星灵是真有点晕，她打开了窗子，新鲜空气飘进来，她缓了过来。

　　“不过我觉得你这三个名字里面，徐昼最好听。很有艺术感，并且听着很有意义。”

　　“无论后来发生什么事，你爸爸妈妈的初衷，应该是希望你永远向着白昼吧。”

　　孟星灵摇头晃脑地自言自语着，没有注意到程忌言的异样。

　　程忌言手指微曲，收敛情绪。

　　“或许吧。”

　　她的世界一向简单，可能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名字就像是种讽刺。

　　“我和你讲讲程忌言这个名字的意义吧，上次简单地和你说了一下，但其实还不止......”

　　程忌言说着，停了下来。

　　他用余光瞟了一下旁边的孟星灵，她靠着车窗，好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