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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她揩了两下眼头,先前那股突然泛起的难受劲,也下去了。

“不是说要去拿鱼食?我在这等你,去吧。”

她抬起下巴,面容冷傲。

这副一点情谊都无的模样,却让裴尚唇角,不自觉就开出了花。

“窈妹妹,你真好。”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般好的人?”

他痴痴望着她的脸,瞅了好一会,方才手脚发飘,往外走去。

虞明窈一见他这样,不由地连连头,将他唤住。

向来横行无忌的小霸王,乍然眼红成这样,这要是叫人见着了,指不定得生出多少事来。

“何事?”

裴尚噌一下转过身,透亮的眸子里,满是亮光。

“过来。”虞明窈也没多说。

待裴尚走近,近到离她只有一尺的时候,她叫他低下头。

裴尚的脸,一下涨红了,脖子连同以上,全都跟染了红霞似的。

他嗫嗫道:“光天化日之下,这不好吧?”

口中说着不好的人,像棵在风中颤栗的含羞草一般,拿眼神小心翼翼瞅她,边俯下身,将眼闭上。

“……”

虞明窈是真不知道这人脑子里在想啥。

她长叹一口气,深觉自己若继续跟这笨家伙在一起,脑子约莫也会变成这样。

“睁眼……”

她有气无力将这两字说出口。

“哦。”裴尚乖乖睁眼,任由她拿手帕,将他面上的泪渍,擦得干干净净。

尽管他态势很配合,虞明窈擦着擦着,还是忍不住开口:“你脑子到底怎么想的?我怎么可能……”

说到这,她说不下去了,气得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又擦了几把,这才继续:“你想也知道,我肯定是因为你这般模样,出去叫人见了不妥,才将你叫住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向来又受宠,不说今日是你祖母寿辰,就是平日里,也会惹得诸多人注意,扯出事端来。”

“哦。”裴尚跟闷葫芦似的,嘴里只有这个字。

虞明窈见他这样,也没心思继续跟他计较、说道理了,只叫他快些离去。

待跳脱的步子渐渐远去,虞明窈又抬眼扫视了下四周,见四周无人,她这才转过身,对着潭水扶额。

自己也是,跟一个心性三岁的计较什么!

裴尚很多事懵懵懂懂,没分寸,她又不是什么都不懂。

锦鲤扑腾在旁翻了个身,虞明窈倚在栏边,心绪也渐渐幽远。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谢濯光了。

以前是日日思,日日念,他不归家忧他,归了又恼他恨他。

最后那两年,谢濯光入仕,朝堂上的事,也越来越多,她和他,除了榻上那档子事,竟没有其他交流了。

偶有,也是这人不知又被裴尚触动什么神经,醋坛子打翻,回来折腾她。

夫妻七年,没子嗣,也没亲眷牵挂。

虞明窈到后来,越过,越觉得日子乏味,一点意思也无。

或许是老天有眼,让她重来一遭。

适才裴尚泛红的眼,在她脑海里浮现。

虞明窈觉得,自己或许,可以重新来过了。

将一张白纸涂抹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同这笨家伙白头偕老,子孙满堂,或许也不错。

她勾起唇角,心中跟涂了蜜一样甜。

不知过了多久,耳侧才复又响起脚步声。虞明窈想着约莫是裴尚拿鱼食回来了,也没多留意,只泛着笑意道:“怎去了那般久,我……”

话未说完,“噗咚——”

她已头朝下栽入潭中。

有人!有人在身后重重推了她一把,不是裴尚!

冰冷的潭水淹入眼鼻,周遭一片漆黑。能听见的,只有自己剧烈跳动的心音。

是谁?她使劲扑棱,竭力睁开酸涩的眼皮,模糊中,见一个极其寻常的男子背影,正远去。

瞧不见这人的面貌……

她满心绝望,身子这时也被水拖着往下坠,上一世呛水窒息的阴影,一下子全朝她涌来。

冷,好冷!

虞明窈挣扎着挣扎着,感觉自己被一股力,拽着往下沉。

这潭这般深,裴尚若是回来见不到自己人,该不会又要哭鼻子吧?

他那样的性子,若是知道是他的缘故,才致使自己落水,肯定会负疚一生吧?

虞明窈阖上眼皮,裴尚那张红着眼的面孔消逝后,又出现一张脸。

——是谢濯光。

十六七岁的他,生的可真好看啊!

俊秀如青竹,风姿绰约,整个人浑身散发一股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冷意。

可正因是这样,她才格外喜他失控时的神情。

他总是怕自己笑他,老是装模作样不坦诚,想要什么也不会直接开口,肚子里的肠子弯弯绕绕。

她跟他相处,有点累。

但又累在其中。

谁不喜这般人物,只露出他的脆弱之处,给你一个人看呢?

虞明窈唇角上扬,只可惜,这样好的人,她怕是都没办法触一触了。

外祖母,兄长,对不起。

来生再来寻你。

她安生闭上双目,任由自己往下坠落。

第29章 绯衣是裴尚救了她?

裴尚回到自己所居的棠棣院,一进门就见谢濯光一身中衣,坐在那出神,不知道在那想甚 。

他心中急着要去给虞明窈找鱼食的事,一时间也来不及关照他这挚友,只粗粗扫了一眼,便出言道:“若是衣物湿了,穿我的就成,反正我俩身量也差不多。你喜青,我也有件差不多色的,就是花哨了点。你赶紧收拾,估摸下时辰,差不多了,去赴宴就行。”

“我还要给窈妹妹配鱼食,李庆这靠不住的,现在东西还没找齐。”

裴尚边翻箱倒柜,边暗啐。

谢濯光抬眼过来,见到的就是挚友口中说着嫌弃,实则浑身洋溢得意快活的模样。

他不知为何,见到这一幕,心中却堵得慌。

两人是挚友,从幼时就开始交好,他本不应该这般——

这般心生妒嫉的。

他勉力抬起嘴角,像是要碎掉一般,转移话题:“你怎知……”

话音刚落,裴尚头也未抬:“要我说,你干脆在我这多放几身衣裳。你每次一来,这边的丫鬟,手脚就跟缺了似的,连个瘸子都比不过。不是洒了你衣裳,就是又有什么其他花招来惹人眼。”

“咱俩这交情,一件衣服,也信得过。”

他说到这,一顿,又想到虞明窈了。

“还是窈妹妹好。”

他嘿嘿一笑,说完,越发觉得心中火急火燎的,烧得慌。

窈妹妹第一次,支使自己干点活,可不能太埋汰了!

他朝外大喊:“李庆,快多叫些人来。”

说完,又觉这些人手脚实在太慢,都不牢靠。他摇摇头,像风一般,风风火火来,又风风火火去了。

谢濯光坐在原地,就这么望着他远去。

耳侧叫人心躁的刺耳人声,散去后,周遭又变得寂静。

他垂眸,盯着桌上先前那杯丫鬟送上来的茶水。茶水已凉,他半点想喝的心思也无,思绪只一味地,也随裴尚远去了。

今日是裴老夫人寿辰,也是他唯一有正当理由,能同她打个照面的日子。

自打护送她回来后,这些天,他面上看不出痕迹,内心一天比一天煎熬。

他立在学堂中,会恍惚觉得身后有双泛泪的双眸,在含怨带泪盯着他。

他端坐在书案旁,低头温书,脑子里也时不时会闪过那日她伏在书案上的场景。

美人泣泪,惹眼又招人怜。

可这般柔弱招人怜惜的女子,却又会强势火热,扯住自己的胸口,迫使自己低下头。

她的唇又烫又软,含住他吮他的时候,大胆又奔放。

谢濯光每每不经意间,想起这一幕,那一刻的手足无措,脑子空白仍历历在目。

她瞧着无害,却是个勾人心魄的妖精,会让人魂魄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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