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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节


  她难受的无法回答,嗓音像是一滩烂泥,只能不住的摇头,哭着摇头,哽咽着说不是。

  一场过后已经叫人精疲力竭。她余韵过后久久不能平静,脸颊酡红,醉酒似的细喘哭泣,难堪的不愿面对他。

  许久在他的安抚下才变得很轻。

  他的领襟有淡淡的沉水香,闻之似乎能安人神魂。

  盈时失力的埋在他怀里,两人面颊贴的很近,几乎是额头相抵。贴的太近,她能察觉到他那处又是异常的隆,起。

  可到底是怕胡闹伤了她身子,他只是贴着她,没再继续。

  被窝里热气腾腾,她很快连方才的羞愧也忘了,沉沉睡去。

  自她睡后,梁昀控制不住的微微撑起半边身子,抓着她的手,眼眸紧紧凝望着她熟睡的样子。

  许是他身子微微离开叫她失了安全感,睡梦中的她很快便眉心微蹙。

  仔细听,嗓里时而传出几分痛苦低吟。

  这是……梦魇?

  她卷翘的睫羽微微湿着,似乎有一滴泪珠要从紧阖的眼尾滑落出来。

  梁昀指腹抹了抹她濡湿的眼角。

  重新躺下将她细细颤栗的身子抱紧。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痛苦至极的盈时仿佛听到了那道熟悉的声音。

  那人说,别怕,我就在你身边陪着你。

  ……

  翌日天光初亮,梁昀从昼锦院中出来。

  自从梁冀回来的这几日,这园子别说是人,连只苍蝇也难飞进来。

  饶是如此,梁昀依旧眼皮微垂着,一大早情绪便显得不好。

  他语气难得有些急遽,一出门便追问章平:“这些日子,三爷可有来扰过她?”

  昼锦园里的任何消息,梁昀每日再忙也会抽出空来听,章平也回答过,可主子爷仍是问起。

  章平毕恭毕敬地回答:“三爷刚回来那日进来过一趟,后就再没进去过,前两日倒是隔着围墙唤娘子,娘子没搭理他。昨晚府上两位姑奶奶大婚他去前院喝了酒,许是喝醉了酒,在前头廊下吹了半宿的风……”

  梁昀拧了拧眉心,他心里隐隐升出狐疑。

  总觉得这回舜功回来,她的情绪极不对劲。

  一切好像太过顺利,他都没怎么插手,她就那般厌恶,恼了舜功?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许是这姑娘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还是有什么旁的原由……

  他继续吩咐道:“继续仔细盯着,他不是老实的性子。”

  “是。”

  梁昀踏出院外,寻着廊下行走,果不其然便一眼见到了梁冀。

  梁冀坐在几乎是从昼锦园往前院的必经之路上,廊外寒风瑟瑟,四下飘着雪,他却浑然未觉,动也未动。

  直到梁昀过来,他才冷冷抬眸看过来。

  梁冀回京几日间,已是脱胎换骨。

  不用每日田间山野里劳作,皮肤几乎肉眼可见白了一圈。初回来那日脸上狼狈的胡须也被刮的干干净净。

  乌黑的发戴着一顶银冠,银冠之下,是一张极具攻击性的相貌。

  梁家男子,生的都是高大身材,深眉高鼻。

  从轮廓到抿直的唇角,入鬓的剑眉,明明气度脾性都不一样,仍可见这对兄弟骨相上的相似,都像是一棵屹立顽石之上的挺拔劲松。

  连梁昀看到他那张相貌,都隐隐失神,唇角抿直。

  大冬日里,梁冀并未着大氅,只穿着一身窄袖绣金松直缀长袍,赤金皂靴。

  他鬓发有些乱,一声不响坐在廊边盯着从后院走过来梁昀瞧。

  饶是梁冀早有准备,亲眼见到兄长从那间院子走出来,仍是眼底一震,双眸好似被刺中了一般。

  梁昀穿着一身玄色大氅,衣衫齐整,鬓发梳的一丝不苟。一切的一切,无非都是告诉他,昨夜他睡在昼锦园里。

  这一认知撕破了梁冀许久以来自欺欺人的表象,叫他再也装不下去,掩饰不下去他的愤怒,失望。

  他们之间从最初被逼着在一起,为能生出一个孩子。可如今孩子也有了,自己归来她拒不见自己,她闹到与自己近乎决裂的地步,可仍愿叫他大哥留宿?

  在本该是他们的新房里,他最爱的女人同他的大哥在一起耳鬓厮磨。

  在自己没有回来的这些日子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们是不是夜夜都这般?夜夜都肆意的亲密?

  有那么一瞬间,梁冀闪过近乎极端的疯狂,双目赤红,几乎压不住身体里的暴怒,便想要冲上去狠狠砸上他那张虚假的面孔。

  他知晓梁昀受过重伤,一只手已经废了,根本不是自己对手。

  可这位兄长真是贪生怕死,以往还不觉得,这回回来府上却到处不离死士。

  只梁冀站起身的瞬间,眼角余光已经瞥见梁昀身后的章平手指慢慢搭在剑柄上。

  呵——

  “为何站在廊下?”梁昀经过时,状似不经意问他。

  梁冀心道,你不是特意走过来的?还有脸问我?你少时教我的道理,自己遵从了哪一条?卑鄙无耻的伪君子。

  梁冀质问他:“我这几日都在查,你猜我查到了什么?我去见了傅大郎,我亲口去问了他,他说是被人早早接过京中来的,比我尚且早了七八日!我就说怎么如此凑巧?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背地里做的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是不是你派人拦截我?你一定恨不得我一直死在外边吧!”

  梁昀并不会否认自己做过的事,他肯放傅大郎回去,放他们继续与梁冀一同生活,自然料过会有这一日。

  纸包不住火。

  更何况他本也没想能包住。

  有些事总要尘埃落定,不可能一辈子活在云雾里。

  只是作为一个兄长,此事做的确实出格。梁昀的教养与坦荡,所有的都承认道:“你是我骨肉至亲,我得到消息便去看你,只是多番考量才停下来。”

  梁昀摩挲着袖口:“那时融儿尚未出生,她受不得刺激。且前年叫你平乱,不听军令一意孤行酿成祸事,萧季礼尚要岭南流放。如今边境重新起战朝夕不宁,你以为朝中就我只手遮天?朝中为当年战败一事早已怨气沸腾,你此时冒然回朝,本就不是时机。”

  梁冀手指微微颤着,他早已忍不住暴怒,讥诮望着他:“若非我自己察觉不对逃了出来,你只怕要将一辈子困在那里!”

  “你巴不得叫我死在外边,好继续占着她!我没死一定叫你慌了吧!”

  梁昀听了一时缄默不语,良久才沉声道:“舜功,我说过,你回来我很欢喜。”

  那是他亲弟弟,他再是冷血无情,也做不到手上沾着无辜亲人的血。也不会用这种下作手段。

  梁昀是疯狂的。

  永远冷静温和,底色却是筹谋在暗处,能蛰伏潜藏许久的疯狂。

  他那时就在想,梁冀死而复生,何其不是老天给自己的一个机会?

  毕竟,这世上最难争过的便是死人。且还死在她最爱他的时候。

  梁昀原先以为,自己只怕一辈子也走不到她的心里,与她间永远隔着一个梁冀。

  早死的弟弟在她心中是怎样的地位?高山雪,天上月,得不到,碰不到。会一辈子记挂在心里,终生念念不忘。

  他愿意当一个见不得光的男人,可纠缠百年后,她是不是仍执意与他弟弟同葬?

  梁昀的情绪波动只是一晃而过,他淡淡道:“你瞧,你回来了,很多事根本无需我动手,你自己一点点开始在她心里腐烂剥离。你在的每一日,都叫她坐立不安。”

  偏偏他还不明白,总往她身前凑。

  梁冀面色黑的能滴出墨来,他缓缓抬头,直视起梁昀的眼睛,眼里藏着深深的恨意:“没有你插手,没有你阻拦,根本就不会有旁人插在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傅繁的事!你一己私心害惨了我,也害惨了她!”

  “害你?是我逼着你同你那位夫人成婚的?是我逼着你同她同房的?你自己做过的错事该自己承担责任,我帮你把她接来是想叫你们一家团聚,竟又是在害你?”梁昀摩挲着指骨上的扳指,耐着性子冷笑。

  梁冀恍若未闻,转头拍了拍肩头:“你真可怜。你该想明白她为何同意与你在一起?最开始就是为了我而已。只是这个姑娘太傻,太容易被你们哄骗。哦对了…你当真以为她是恨毒了我才避着不愿见我?嗬,兄长可真不懂感情。她对我的恨能维持几日?我们之间十几年的感情!你这个后来的……算得了什么?”

  梁昀微微眯了眼,眉眼刹那间冷极,险些忍不住怒火:“可怜的从来都只有你,你总说与她年少时如何,可说这些有何用?过去的只能过去,再好的感情也只是年少无知时一场荒唐梦。我与她才是夫妻,我们不愧对任何人,你才是那个后来的。”

  “事已至此,何苦过分执着于过去?”

  梁冀闻言,高声道:“我只是想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她属于我!”

  梁昀不再试图同这个颠倒黑白的弟弟讲道理。

  他永远都是一意孤行,讲的道理他也听不明白,永远活在谁都亏欠他的记忆里。

  可谁亏欠他?

  可谁会一日复一日,继续纵容着他?

  “你与她间再无可能,趁早放下她吧。不要为了自己那些执念私欲,做出无法弥补的事来。”梁昀淡漠提醒道。

  可梁冀如何肯就此罢休?

  他双眸垂着,眼底一片血红:“你当真以为父亲去得早,便能随心所欲?族中叔伯族老,不会纵容你做出这等事闹出这等笑话来!”

  这个弟弟历经磨难归来,依旧是如此幼稚,自欺欺人。看来还是吃的亏太少了。

  梁昀不免勾唇笑了笑。

  傻弟弟,告诉谁也没用啊。

  令他深忧的从来不是外界。

  他不过是怕她日后记恨自己。

  记恨自己破坏了她年少时最真挚的感情,记恨自己在她不懂事的年纪叫她稀里糊涂做了母亲再无更改的余地。

  记恨自己占了她,才叫所有事情无法挽回——

  如今到是好,闹吧。闹得大些也好。

  他要她自己看明白,她心心念念的少年虽然回来了,但根本回不到过去。

  他要她明白,他根本不如自己。

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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