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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第四十章

  快过年了, 各家忙着操办年货,王府也忙, 自封地送来成车成车的年货, 吃穿用度俱有, 秦婵一连操劳数日, 最近才得空歇一歇。

  正巧打发去秦府的小厮说, 老太太知道王妃忙,便改了主意, 不必王妃在这时候回娘家,她自个儿过来说一会子话就是了。

  秦婵说这么着也好,母亲还没来过王府, 带上秦征秦妍一起热热闹闹来,正好逛逛。

  到了第二日,阮芳舒果然领着秦征秦妍过来。

  秦妍穿着粉红色的碎花小棉袄,撑得身子圆滚滚的, 被嬷嬷抱在怀里,戴个虎头帽, 两只耳朵旁边坠着两颗毛绒球, 眼睛大大的滴溜溜地转, 手里攥着一串冰糖葫芦, 不大啃得动就只顾舔。

  秦妍看见秦婵, 认出是熟悉的人,又被嬷嬷教着说话,甜甜喊了一声“姐姐”。

  秦婵高高兴兴地应声, 又捏了捏她的脸,抱着掂了掂,笑道:“妍姐儿比我离家时候,倒是沉了许多。”

  秦征怕生,初来王府不大自在,往嬷嬷身后躲了半侧身子,怯生生问了句好。

  秦婵对庶弟庶妹一向和气,都是自家人,又这么小的年纪,她从没因为不是同一个娘生的就瞧不上他们。

  她怕他们掬得慌,就让青桃带秦征秦妍到院子里或别的屋去玩,她在这儿和母亲说话。

  阮芳舒见秦婵人没瘦,屋里暖和好东西多,府里下人恭谨,便知她的日子是实打实过得不错,心里很是替她高兴。

  她从袖中掏出笺纸,上头写了几位名门世家小姐的姓名,放到桌上往秦婵手边推:“婵儿你瞧瞧,这是我与你父亲商议的几家人选,你看哪个更好些?”

  秦婵手肘撑在桌沿上,一眼扫过那几列名字,目光落在一处,立刻笑了:“娘,咱们还是把冰真的名字划去罢,她对我哥没意思。”

  陶家从不与庆王府的人多走动,秦盛之投靠闵王后,陶家虽未明确表态,但也并未与秦家生疏。

  因有这样的缘由在,陶家在秦盛之看来,便是个可提亲的人家,而陶家的适龄嫡女唯有陶冰真。

  秦婵却知道,陶冰真不像寻常女儿家怀春,她还从提及未喜欢过哪个男子,至于冰真和她哥哥……那实在是没谱的事儿。

  阮芳舒不知道小辈们的心思,她只参谋家世人品适不适合,既然婵儿说不行,她也不多问,拿笔一勾,就将陶冰真的名字给去了。

  毕竟,婵儿已不是不谙世事的闺阁小姐,她如今是王妃,她的决断有时候连阮芳舒也要好好听着的。

  秦婵抿了口茶,指着“将军府裴三小姐裴飞兰”这列字说道:“不知这位裴三小姐人品性子如何,娘可打听过了?”

  阮芳舒笑眯眯道:“打听过了,人说她是性如烈火的将门虎女,人品不错,常有救死扶伤之举。”

  秦婵知道,这个裴府的裴老将军曾在王爷手下做事,同在边关御敌,今年随王爷一起回京的。

  秦婵点点头,又来回瞧了那几个名字,不知如何取舍,扶着额头道:“哥哥的婚姻大事,女儿怕是做不得主,不知哥哥可有属意之人?若挑了他不中意的,或是与他不对盘的,岂不叫他受了委屈?”

  阮芳舒叹了口气:“这浑小子,往常愣是说不娶妻,如今忽然转了性,又说娶谁都成,真真气死个人。”

  秦婵也猜不透她这哥哥的心思,既然他没什么话说,那便只好来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

  笺纸上,除了冰真不合适,与母亲商议着又剃了两个女子姓名,最后仍剩了三家。

  “依女儿瞧着,这位裴三小姐的人品家世最配哥哥,不过哥哥是个温柔性子,有什么主意都闷在心里,裴家小姐火辣性格,似是不大合得来。”

  “罢了罢了。”阮芳舒将笺纸收回去:“事儿倒不急于一时,慢慢商量着办就是,娘回去与你父亲再斟酌。”

  院儿里忽然传来秦妍的细小啼哭声,秦婵忙问外头怎么了,嬷嬷进屋说姐儿方才跑得欢快,没站稳摔趴了,磕红了鼻子。

  青桃带着秦征蹲在门前堆雪人,远远就瞧见王爷朝这边走。

  王爷身穿盔甲,玄色大氅随风轻扬,足蹬马靴腰悬佩剑,一看便知是带兵出城操练后回来的。

  秦征看到霍深腰间的宝剑,双目立时亮了许多,随着青桃往门边站迎时,眼神流出满满的羡慕之意。

  霍深走到门边顿了顿步子,未待青桃说什么,便认出这小男孩是秦征。霍深拍拍他的脑袋,才继续往里走。

  秦妍正趴在嬷嬷怀里弱声儿哭,猛然瞧见霍深,见他的氅衣上铺满层叠的黑色羽毛,秦妍显出好奇,瞪大了眼珠儿盯着瞧,又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挣扎往霍深方向探身,小奶音念叨着要摸“毛毛”。

  抱着秦妍的嬷嬷无奈陪笑:“王爷,您看这……”

  霍深微一点头,说无妨,就将秦妍抱了过去。

  秦妍把摔疼鼻子的事彻底忘了,摸着珍贵的黑鹳羽毛制成的氅衣,咯咯笑个不停。

  秦婵出屋去,看见霍深眉目柔和地抱着妍姐儿,稍怔了怔神,心头泛起一阵暖意,没想到王爷会有耐心哄小孩子。

  阮芳舒念了句佛,连忙把秦妍抱回来,对于这位王爷女婿,她总是心存几分敬畏。

  “王爷莫怪,都是小孩子不懂事。”

  秦妍离了霍深,咧嘴要哭,阮芳舒连忙给嬷嬷使眼色,嬷嬷便取了秦妍先前舔的糖葫芦,在她眼前逗着晃,秦妍渐渐被吸引住,不再闹着要去摸“毛毛”。

  霍深一回来,阮芳舒不敢再留,怕搅扰了霍深令他不喜,也会给女儿添麻烦。

  秦婵留她再多坐一会儿,阮芳舒也是不肯的,嘴上说着收拾年货去,脚步不停,匆匆坐上回府的马车。

  霍深与秦婵一同送她离开。

  送走了人,霍深将外氅脱下,秦婵在他身后解盔甲。

  “王爷,今儿是十五,可要沐浴熏香?”

  霍深点头。

  秦婵理好他的衣襟说道:“沉香阁已备好热水和香料,王爷,咱们这就过去罢。”

第四十一章

  沉香阁里有个见方的浴池, 浴池四周皆有藕荷轻纱坠下,自外边往里看, 只能模糊看见绰绰人影, 门的方向还有一道嵌贝花卉云母屏风阻隔, 奴才们都在屏风的另一端忙碌。

  温热的池水氤氲出满室水汽, 霍深贴着池壁坐下, 结实白皙的胸膛上凝出些细小水珠。

  他的头发松散披在肩前,发尾伸进水中, 与精瘦遒劲的腰身粘粘在一起。池水中倾倒了几桶牛乳,水波泛着奶白色。

  哗啦啦一阵水声响起,秦婵裸着一对酥肩与浅凹锁骨, 缓慢移到霍深身边去,锁骨中噙着的两汪水渍随之轻轻晃动,从水面时不时探出的脊背湿滑秀美,纤弱挺直。

  她将大毛巾浸在池水中, 又捞上来拧了拧,叠成个小块儿, 沿着霍深的颈窝向下, 一处一处慢慢擦拭。

  霍深唇角微挑, 两臂撑开搭在池壁上, 眼皮半垂, 目光却追着秦婵,饶有兴致地看她服侍自己沐浴。

  秦婵与霍深离得极近,彼此可闻交叠的呼吸声, 王爷的鼻息微凉,尽数洒在她倾斜修长的脖颈上。

  霍深的耳际被热气蒸染上浅红,自他的视角看去,秦婵双颊如粉霞,肩颈似白玉,轻颤的睫毛借着暗光在眼底打出两片阴影,鼻梁挺秀,嫩唇微嘟,随着她上下擦拭的动作,雪脯若隐若现。他喉咙一涩,抬下手臂,在一座勾人的俏峰上不轻不重地揉捏。

  秦婵渐渐脱力,一手撑在他肩头,腿脚发软站不稳。霍深托住她的嫩滑绵弹,将人捞到怀里,紧贴着吻舐。

  ……

  池水扬到壁外一大片,秦婵裹上一条齐胸至膝的丝绸小裙,因喘息胸.脯浅浅地起伏着,大片潮霞从面颊延伸向下,脚指肚儿都染着醉人的桃花红,正歪在浅塌上回神。

  霍深自去擦过身子,穿上单层的湖蓝长袍,挑着眼角去捏捏秦婵的脸颊,又亲自去寻了个孔雀蓝釉三足敞口莲花熏香炉,拿到外间去,添些沉香木点燃。

  秦婵撑着身子坐起来,湿发濡湿了裙面儿,留下一片水渍。她又披了件褙子,趿上木屐,绕过屏风去往香炉里添香。

  凉丝丝的甜味儿从熏炉孔隙间缭绕而出,遍布满室,清香淡雅,闻之怡人。

  霍深坐于小垫上,衣襟松垮撑立起一条腿,那侧的胳膊搭在腿的膝盖处,往外摆手,几名奴才会意,立刻往外退。

  他填饱餍足,慵懒搓了搓下巴,淡笑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喜欢婵婵,婵婵总算如愿了。”

  秦婵点撒香粉的指尖顿住,将一缕发丝别到耳后去,柔声回道:“大半是王爷的功劳,也有妾身运气好的缘故在。”

  若没有王爷派人去合八字,算姻缘,她便不会得到玄智高僧赠物,若王爷不约她在广济寺相见,她便没缘分亲见高僧一面,聆听佛法,增长见闻。

  没有这些经历,太皇太后怎会对她生出好感来。

  得到太皇太后的赞肯与亲近,也是秦婵近些日子最得意之事,她的双目莹亮了几分,极有信心地对霍深道:“王爷放心,在后宫里有太皇太后的垂怜,淑妃娘娘是不会占到便宜的,皇上身边也有阮嫔为您说话,叫王爷少些后顾之忧。”

  这明明是件该高兴的事,霍深却微不可查地垂了垂眸,不置一词。

  秦婵又想到白日与母亲说的话,又道:“妾身的哥哥要娶妻,娶的姑娘也必是效忠于王爷的臣子府上的姑娘,我们秦家对王爷绝无二心。”

  她坐直了身子,认为自己说了一番漂亮话,必叫王爷欢喜。

  借着从太皇太后那儿立的功劳,表一表忠心,令王爷不后悔与秦家结为姻亲,对这场政治联姻愈发满意。

  霍深眸光微动,隐隐生出一种怪异的心情。

  他倏然收紧眉头,沉下脸色闭目养神,倒不像是养神,更像想到了什么烦心事儿。

  香粉落在染着的香木上,哔哔啵啵掀起几点火星。秦婵看见他的脸色感到奇怪,王爷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阴郁了许多。

  难道……她说错话了?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霍深放松神情睁开眼,叫秦婵到他身边来坐。

  “婵婵。”他揉揉她浅湿的耳垂,目光灼灼,隐蕴期盼。

  “你大可不必参与这些俗事,太累。前朝,后宫,万事都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做,我绝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秦婵感念他的宠爱,却万万不敢答应,满心想着要让王爷看到她存在的价值,便释然笑道:“妾身和妾身的母家,都仰仗着王爷,妾身虽为女子,却不敢松神怠慢,定会竭尽所能支持王爷,妾身的家人也会为王爷鞍前马后,誓死效忠。”

  霍深心间的怪异感愈浓,总觉得婵婵的话里没带什么夫妻感情,想来想去,竟像属下与上司。

  他心头一凉,却下意识抱住了秦婵,把脸低低埋进她的肩窝。

  秦婵稍稍吃惊,还是配合着拥上了他。

  男人的身材魁梧,呼吸沉稳有力,背脊温热,看似轻轻搭在她腰间的宽掌,都载着她无法撼动的气力。

  他不说话,她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板棂窗间透过几许月色,照着熏香炉飘出的最后几缕袅袅白烟,恍如云雾。

  “睡吧。”霍深松开手,往后退了退,朝她身上披去一层薄被。

  秦婵无有他想,与他一起和衣睡下。

  又过了半个月,大年三十到了。

  依照宫例,这一天乃是皇族齐聚泰安宫正殿的日子,除了帝后在场,后宫位分高的妃嫔都在列,四皇子五皇子就坐,闵王庆王也带着各自王妃入宫来了。

  太皇太后也该在的,恒昌宫的宫嬷却说太皇太后白日着凉,正在睡着,不知何时醒,请皇上皇后不必等人,按时辰开宴就是了。

  霍廖下一声令,大太监扯着嗓子高喊“开宴”,戏台边的锣鼓应声敲响,宫女太监捧着食盒鱼贯而入,摆菜布菜倒酒。

  戏台高筑,伶人开腔,再放几支烟花升空,燃些爆竹听响,年节味儿登时就来了。

  霍深与秦婵坐在右列席位,身边是庆王和庆王妃,还有四皇子五皇子,对面则是后宫妃嫔。

  秦婵穿戴华丽,言笑晏晏,一边听戏一边吃些酒菜,偶尔与王爷说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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