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节

　　她输了？

　　宁大力眼前浮现出了一个金黄色的天平，天平朝着一侧微微倾斜，意味着不公平。

　　她明明是占据优势的，怎么可能输？

　　她不信只是两个觉醒了异能的外星生物就会让她满盘皆输。

　　“不可能。”宁大力轻声说。

　　她所处的高度飞快下降，很快到了一千五百米，应该开伞的高度。

　　但她没有开伞，反而在空中张开双臂，仿佛一只翱翔的鹰。

　　“你有没有听说过老鹰学飞的故事？”她说。

　　老鹰会将小鹰推下悬崖，让它们从万丈高空坠落，逼它们学会飞翔的本领。

　　她无限接近海面。

　　与此同时，一串文字从她眼前浮现。

　　异能【人】

　　骗子也是人。

　　技能一：相信我。无需在意别人眼光，只要你相信自己，便已足够。

　　技能二：唯心主义。你想要，你得到。

　　技能三：唯物主义。你觉得这不科学，所以这不存在。

第101章

　　噗通。

　　她落入海面。

　　白色的泡沫在她眼前翻涌, 冰冷的海水将她包围，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她不断往下沉。

　　日光隔着水面照下来，在她身上投射出波纹, 仿佛金色游龙。

　　微笑来到了宁大力脸上。

　　钟秀英默默看着海上溅起的浪花。

　　异能还没有回到她身上，这意味着对赌没有结束, 意味着宁大力并没有死亡。

　　从那么高的地方直接跳下来, 海面和地面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即使没有砸成烂泥，也活不了多久。

　　宁大力拥有过那么多的异能，她的体质比普通人略强一些, 这是正常的, 但这不意味着她不会死。

　　她会死的。

　　等等, 再等等, 再给几分钟时间，她就会死的……钟秀英在心里说。

　　这种话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欺骗自己，无法遏制的，一股巨大的恐惧钻进她心底, 在她身体里蔓延。

　　钟秀英往后退了一步，一旁披着斗篷的外星生物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半空中盘悬着几台拳头大的无人机, 将海上发生的一切传回码头, 传到每一个收了报酬的人眼中。

　　内部对话频道里安静了几秒，才有人七嘴八舌地开口：

　　“这算什么？跳海自杀？还是降落伞打不开？”

　　“降落伞是谁准备的劣质货, 现在好了, 在这种时候掉链子，该死，老娘的泼天富贵！”

　　“其实我还在思考刚刚那个通讯里她们说的异能是什么意思……”

　　“别废话了，老板已经死了, 我们也该撤退了，gogogo——”

　　“不管怎么说走之前先把游轮炸了吧，收了钱就得好好办事。”

　　无人机在海面盘旋，刚要返航。

　　不断翻着浪花的海面忽然平静下来，平静得像一块光滑的玻璃，紧接着，海中央出现了直径十几米的漩涡。

　　宁大力顶着钟秀英绝望的眼神，踩着海水从漩涡中央冒了出来。

　　她身上的软甲已经换成了白色亚麻衬衫，刚从海里出来，衣服和发丝却干干爽爽。

　　狱友们透过无人机看到了这一幕，敲键盘的手停了下来，扣着狙击枪扳机的手也顿住了，嚷嚷着要撤退的人凝固在原地，所有人目瞪口呆，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宁大力轻轻抬了一下手，正要撞向游轮的直升机停在了半空，高速旋转的螺旋桨没有征兆地停下。

　　“你哪来的异能？！”钟秀英心里掀起惊涛骇浪，“这不可能，你不可能有异能！你在骗人，你又在骗人！”

　　现在远不到倒计时归零的时刻，对赌才刚开始几个小时，宁大力从哪里获得的新异能？

　　她故意从直升机上跳下来，又大张旗鼓地从海底升起，这不可能是异能，这一定是魔术又或是崭新的科技。

　　她大张旗鼓，只是为了虚张声势。

　　和过去无数次一样。

　　“你又想以假乱真了对不对。”钟秀英说，“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宁大力眼神平静地看着钟秀英。

　　有时候没有骗人也是一种骗人。

　　过去她没有那些异能的时候，总有人相信她有异能。

　　她真有异能的时候，大家又不相信。

　　认知和事实总是颠倒的，但这些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

　　从直升机上跳下来的那一刻，从放弃打开降落伞的那一刻，从她自由降落在海面上的那一刻，从她完全信任自己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赢了。

　　她无需再在意别人的眼光，也无需在意外界的评价。

　　只要她相信自己就足够了。

　　宁大力什么都没有说，钟秀英瞬间就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她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了，哆哆嗦嗦地说：“我……”

　　她想说，我是你的母亲，所以你不能杀了我。

　　她想说，只要放了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你可以清除掉我所有的记忆和能力，从此以后我可以是一个普通人，一个陌生人。

　　她想说，她想说……其实在最开始，在她睡着之前，在宁大力小时候，她是想过好好对待她的。

　　她想过和她培养感情，幻想过和她成为一对真正的亲密无间的母子。

　　那个时候她已经变成钟家人了，拥有几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又拥有了无上的异能，她什么都有。

　　只需要对一个五岁的小孩施舍出一点点的关爱，就能让她死心塌地地沉溺在爱的海洋，奉献出一切。

　　可惜一梦三十年，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她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反而成了一个荒唐的笑话。

　　“我……”

　　钟秀英只来得及说一个字，身体瞬间消失在原地，干脆得像一粒落入沸水的盐粒。

　　“谁还要听你废话。”宁大力对着空气说。

　　她抬手抹去了钟秀英存在过的痕迹，又对着外星生物们挥了一下手。

　　成千上万只外星生物在海里沉浮，它们的身体迅速缩小，原本蹭蹭往前冒的进化进度条飞快往回退。

　　很快，变成了一个又一个透明的卵。

　　这些拥有异能的外星生物同样是被流放来的。

　　三十年前钟秀英睡着，它们跟着进入了沉睡，等到钟秀英睡醒了，它们也跟着苏醒，开始进化。

　　她们追逐宁大力，实则是在追逐死亡。

　　这是流放前刻在它们本能里的使命，它们来到联邦，就是为了带着异能彻底死去。

　　如果说【神】是无敌流，那么【人】就是升级流。

　　这个异能跟着宁大力迅速升级，到了现在，只需要她一句话就可以让所有异能消失。

　　“想丢垃圾就丢垃圾？”宁大力说。

　　清理掉这些垃圾虽然只需要一句话，可这一句话说出去，未来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垃圾涌向联邦。

　　这里可不是宇宙垃圾回收站。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宁大力仁慈地说。

　　她没有剥夺这些外星生物的生命，而是好端端地把它们送了回去。

　　透明的轮船在海中扬帆，载着三十年前的罪恶返航星际。

　　解决完海上的麻烦，宁大力往前迈了一步，出现在海港城的码头。

　　码头到处都是血和弹痕，不远处的几座高楼，高楼狙击位上几个狱友还目瞪口呆地趴在那里，恍惚间没有回过神。

　　再远一点的地方，是海港城的武警……她们已经包围了码头，只是碍于钟闻涛的命令，没有展开行动。

　　“回。”宁大力轻描淡写地说。

　　周遭的一切开始迅速回溯，子弹回到弹匣，弹孔消失在建筑表面，蔓延了一地的血也一簇簇减少。

　　外星生物早已消失不见了，于是场面变得滑稽了起来，大家和空气相互搏击，对着空气瑟瑟发抖。

　　回溯回溯回溯。

　　发射的导弹回到军事基地。

　　突兀出现在大平洋的无人小岛消失不见。

　　爬到头顶的太阳朝着升起的方向缓缓坠落，天地陷入黑暗，星星重新挂上天空。

　　万事万物飞快变幻，宁大力是唯一不变的例外。

　　凌晨十二点。

　　倒流的时间轰然停止，下一刻，她说：“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