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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节


  这时她才注意到洗手台上的牙膏。

  宝宝的儿童牙膏快用完了,萍姨忘记补货。此时他正用两只小手使劲按压着牙膏管,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这是——”祝晴探头看去。

  “心肺复苏。”放放宝宝一本正经地回答,两只手交叠着往下压,表情格外认真。

  祝晴帮他把牙膏挤出来。

  小不点刷牙时,听见外甥女问起幼稚园的事。

  “你说阿卷吗?”少爷仔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随即挥了挥手,“就是个无聊的小孩而已。”

  ……

  幼稚园里的阿卷,是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小古板。

  他总是板着一张小脸,双手背在身后,像模像样地在教室里巡视,活脱脱一个迷你版纪律委员。

  盛放、椰丝和金宝的三小团体平时与这位小古板井水不犯河水。

  虽然偶尔在他打小报告的时候,小少爷会中招,可是对他而言,被纪老师念叨几句根本无关痛痒。

  下午的课外活动时间,小朋友们围在儿童游乐区。

  像是滑滑梯这样的活动,盛放不屑一顾。曾经半山的盛家别墅小花园,爹地找人给他建了豪华版超长滑梯,少爷仔嫌弃那个需要爬很久才能登顶的玩具,几乎没有上去玩过。于是后来,超长滑梯被闲置,虽然每天有人细心擦拭,保持得光洁如新,却是小花园里最寂寞的存在。

  至于幼稚园里这个简陋的滑梯——

  金属支架已经掉漆,滑道短得可怜。小朋友们排很久的队,终于爬上去,还没坐稳,“咻”一下就下来了。

  “幼稚。”放放撇撇嘴,却在金宝的怂恿下,不情不愿地加入了排队队伍。

  滑下来的瞬间,放放小朋友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彻底沉沦。

  原来大家抢着玩的时候,这么有意思!

  “哒哒哒”爬上阶梯,“咻”地滑下来,这样的动作,他重复十几次,乐此不疲。

  放放坐在滑梯上,朝下面的小女孩招手:“椰丝来玩啊!”

  小椰丝站在底下,鼓着脸蛋摇头。

  又是“咻”一下,盛放滑了下来,跑到朋友身边。

  听椰丝宝宝说完,他才知道,原来她穿了小裙子。

  她今天穿着粉色的蓬蓬裙,不能玩滑滑梯。

  “换裤子就好咯!”

  “这样就不漂亮啦!”

  盛放歪头:“穿这样怎么拿枪呢?”

  “我又不拿枪。”

  “你难道不想当警察吗?”盛放瞪圆了眼睛,一脸不解。

  “我想当model!”椰丝宝宝的小奶音甜甜的,说起理想,漂亮的大眼睛闪着光。

  这个回答让放放大受打击,居然有人不想当警察。

  一定是他的《幼儿版警训》没有宣传到位。

  “金宝呢?”

  “我是暴发户啊。”金宝理直气壮地说。

  “暴发户又不是职业!”

  纪老师在不远处听他们聊天,憋笑憋到连肩膀都直颤。

  金宝深思过后回答:“爹地妈咪说了,我长大只要会指挥别人干活就行。”

  “金宝,我们做孩子也要有理想啊!”放放苦口婆心地劝说。

  秋日的阳光笼罩着宝宝们。

  他们并排坐在游乐区的长椅上,没有一个人的短腿儿是能够到地的,可谈论人生理想,表情却老成得像三个小大人。

  金宝:“我的理想是卖雪糕,这样就有永远吃不完的雪糕了。”

  椰丝:“我的理想,是卖草莓,我最喜欢吃草莓啦!”

  他们俩好大方,承诺长大以后,无限量给放放提供雪糕和草莓。

  无限量的雪糕和草莓,真是吸引人。他要把草莓切成星星形状,嵌在香草雪糕上。

  盛放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太期待啦。

  纪老师望着这温馨的一幕,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午后阳光将孩子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时光在这一刻变得慢慢地,宁静温柔。

  等到下课铃声响起,孩子们排着队走向校车。

  突然,放放一个急刹车,蹦了起来。

  “晴仔晴仔!”

  原来是兆麟特批祝晴提前下班来接他。

  阿John真的很仗义!

  盛家小少爷变成一只骄傲的小孔雀,逢人就炫耀。

  “我外甥女来接我啦!”

  “外甥女——”

  “来、接、我、啦!”

  就在祝晴牵起那只软乎乎的小手时,BB机突然震动起来。

  她下意识地攥紧传呼机,一股强烈的直觉涌上心头。

  会是许明远吗?

  ……

  一个需要独自负担起孩子生活的单亲妈妈——

  应该没有这么多空闲时间,能随时回复来电。

  因此,祝晴直到晚上九点四十分才覆机。

  在覆机前,她找出之前买的变声器。

  这个叫作“幻音魔盒”的变声器,并不只会“变声”。

  祝晴开启录音功能,在回拨电话时,将它贴近听筒。

  “是盛小姐吗?”许明远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传来。

  他们曾经见过面,仅有一面之缘,祝晴不认为他能认出自己的声线。

  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疲惫而脆弱。

  “你好,是医疗中心疗愈会的医生吗?”她故意停顿,像在组织语言,“抱歉这么晚回电,我刚到家哄好孩子睡觉。会不会打扰你?”

  许医生的声音温和:“没关系的,你慢慢说。”

  祝晴闭上眼,回忆案情细节。

  一年前,初次接到这位心理医生的电话,死者游敏敏会说些什么?

  她让自己的语气飘忽不定:“每天接送孩子去幼稚园,打两份工……”

  “回家还要应付一堆账单。我——”

  许医生耐心地等待她说完。

  同时,他一直在用钢笔记录着,祝晴能听见笔尖在纸张上滑动的声音。

  “真是辛苦了。”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他的声音依旧温和,“你知道吗?很多像你这样的母亲,都会下意识苛责自己。总认为没有给孩子提供更优渥的生活,但不需要这么想。”

  “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些安慰的话语听起来如此平常,就像任何一次普通的心理咨询。

  祝晴不禁怀疑,是她表现得太刻意,说错了什么吗?

  又或者,这位心理医生有足够的耐心,他在慢慢等待猎物上钩,留至最后收网?

  “疗愈会下周三有亲子活动,你可以带着孩子来放松一下。”

  “我们有专门为孩子准备的绘本角。”

  最后,她听见电话那头,钢笔笔尖在纸张顿住。

  “不过现在,你应该去休息了。”

  “照顾别人之前,要先照顾好自己,好吗?”

  这通电话,在二十分钟后结束。

  没有诱导,没有试探。

  甚至,许明远的态度已经很明显。

  他将她从潜在猎物名单中剔除了。

  许明远始终以疗愈会的名义通话,甚至在结束时刻意强调“疗愈会随时欢迎你”,绝口不提他的私人诊所。

  很显然,这位心理医生并不打算真正接纳她成为自己的病人。

  但这一通电话,已经足够成为突破口。

  晚上十点,放放已经熟睡,祝晴拿起车钥匙出门。

  越野车在宽敞的道路上行驶,最终停在中环康恩医疗中心楼下。

  夜晚霓虹灯闪烁,她仰头望向心理诊所的那扇亮着灯的窗户。

  那一晚,她就注意到,从许明远的办公室望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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