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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前几天,夏护士告诉春妮,去年陈护士一家人都死在倭人手中,陈护士从医专毕业后,便报了随军医护班,跟着大部队一年转战多次,到了离县。

  夏护士原名叫夏风萍,是海城人,去年海城会战,她志愿进了医护队做护士。会战结束后,她背起包袱直接跟着部队到了这里。她已经跟春妮说好,两人到时结伴回家。

  当时江团长劝她多想想,她恶狠狠地:“姑奶奶随军是想报国死在战场上,不想被那些蠢货害死!反正海城现在是倭人的,逃兵是吧?有本事让军部执法队到海城来抓我啊!”

  几人一路走来,不是没有遇到危险,也积攒了些情谊。此时面临分别,陈护士有些伤感:“咱们结伴走多好,非要分开,以后遇到个事,你们几个伤的伤残的残,该怎么好。”

  涂铁柱挥手:“妹子还是先担心自个儿吧,政府的那些王八蛋又不知道缩到哪个乌龟壳里去了,你们三个可有得找。再说了,哥哥几个命贱,有一把猪草就能活。山水有相逢,说不定咱还有再见的一天呢?”

  话虽这样说,可他们这一群伤兵,走出去不消倭人搜寻,只需普通百姓就认得出他们不是平民。这一带都在倭人的控制下,想平安逃出去,谈何容易?

  涂铁柱想走不容易,春妮带着夏风萍想进城也不是说进就进。她们前边听老乡说过,现在倭人守着城,出入要那什么良民证,这个证需要当地地保作证你是个有来历的人才给开。他们三个人,谁能从哪变个地保出来?

  春妮和夏生情况略好一点,有夏生这个孩子在,也的确是真的被水卷到这里,现成的灾民。夏风萍就麻烦了,她开口就是一口的海城口音,却从北边战区的方向过来,还一身的文气。涂铁柱说,他闭着眼都闻得到她身上的学生味。这年头,学生可是不安分的代名词。夏护士若以这个面貌进城,只怕在城门口就要被拦下。

  春妮看她细皮嫩肉的,实在没法扮灾民,跟夏风萍商量,索性让她扮成准备从首都回海城的大小姐,因为转车时遇到洪水,几经周转到的这座小城。正好夏风萍去过首都,编瞎话不难。夏生是她的弟弟,自己则当她的丫鬟,到时候就说三人坐船的路上遇到大水,逃难被冲过来的。

  除了这个办法,夏风萍也想不出来更好的。她问春妮:“咱们的衣服都不合适吧?”

  春妮从包袱里取出套衣裳:“你先穿穿这身吧。”

  夏风萍拿过来翻看了一下:这是一套旧式女子穿的绸缎衫裙,上面湖绿底裥银灰边,满绣银蝴蝶,是件潞绸大袖衫,下边是深一号的绿色百褶裙,同样裥的银灰边,绣银蝴蝶。样式旧是旧了点,可清新的配色丝毫不显老气。

  夏风萍接过来在身上比划:“这身衣服好看,但不是你的尺寸。这是谁的衣裳?”

  春妮珍惜地摸了摸:“是我娘没出嫁前的衣裳,我带在身边留个念想。你穿穿看。”

  她娘也是县里的大户人家出身,跟她爹是从小定的亲。可惜在她出生前,她外公带着她两个舅舅到北边走商,没过多久,北边沦陷,她外公和两个舅舅失去音讯,她外婆得知消息后一病不起,家业遭到旁亲们哄抢。到她娘得知消息赶回去,家里已经只剩下个空宅子,外公家就此败落下去。她奶奶回回骂她那个不孝子爹,就会可惜一回她外公走得早,不然给她爹十个胆子,也绝不敢干这没良心的事。

  扯远了,两人找个地方换好衣裳,春妮给夏风萍梳了个倒折麻花辫,配上一字型刘海,足真像个从旧式画报里出来的闺秀。但她不是去参加选美,所以春妮在地上抓了把土撮细,给她脸上手上揉得黄黄的,再抓出几根乱发,更像落难中的闺秀。

  随后三个人又排练了一会儿,确认包括夏生在内的“演员”们都准备得差不多,一前一后地走向城门,站在了队伍的最后端。

  排队的人中,大部分都是穿短衣打补丁的平民。春妮这两个女人加孩子一站进去,简直是鹤立鸡群。

  夏风萍原本抬头挺胸,站得昂藏极了,实在是经不住这些人瞧西洋景的看法,最后还是红着脸低了头,越发像个闺秀了。

  队伍排得很长,挪得又慢,春妮瞧着个面善的婶子,跟人搭话:“大婶,这前面怎么回事?老半天不动了。”

  大婶等得有

  些不耐烦:“还能是怎么个事?老爷们在抓人呢。”

  春妮心里一咯噔:“抓谁啊?”

  大婶警惕地看了她一眼,春妮忙端出最甜的笑脸,大婶就叹了口气:“我也是听人说的,说是在抓咱政府军。”

  两人说着话,前边队伍突然一阵骚乱,一个穿灰布短衫的男子突破人群冲进了城,几名穿黄军装的倭人哇哇叫着追了上去,随即是几声枪声。

  春妮跟夏风萍担忧地对视了一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队伍总算排到了春妮她们。

  看到夏风萍,写字的黄制服摸了摸鼠须:“这位……小姐,请出示你的良民证。”

  夏风萍忙将几人商量好的说辞说了出来,黄制服转转眼珠:“这么说,小姐是跟家人失散了。”

  春妮觉得,这人话里好像有点别的意思。

  她把住夏生的小脑瓜,不叫他到处乱看。听这人一句句问夏风萍“多大了?所居何地?因何滞留本地” 等等问题。

  这些问题中,有些是该问的,但有些问题简直莫名其妙,已经触犯了隐私。好在夏风萍将该答的答了,不该答的,她都用话糊弄了过去。

  春妮心里觉得不太对:按照她的审美,夏风萍五官普通,还刻意扮了些丑,不该有这样的麻烦,但现在她不得不设想最坏的情况。

  这时,这人话锋一转:“夏小姐,您没有本地地保作保,按道理是不能发放良民证的。”他顿了顿,直到夏风萍从腕上撸出条绞丝银镯子塞到他手里,他一本正经地:“但本人考虑到夏小姐急于回乡,可以为您出具一份临时证明,直接送您到火车站去。”

  夏风萍当然拒绝了,好在那人并未坚持,很爽快地在一页纸上盖了个章,笑着目送她进了城门。

  一离开城门,夏风萍就憋不住了:“春妮,我觉得不太对,是不是想多了?”

  “没想多,”顾春妮竖起耳朵,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让夏生爬到她背上:“快走!”



第5章 005 坏东西

  春妮他们三个进的这座城叫昌远县,因为有座山挡着,洪灾暂时没有肆虐过来。但这座城沦陷已经超过一年,早被倭人全面接管,所有关要位置里不是倭人,就是像在城门口那样的,已经投靠倭人的华国人。

  小城不大,只一条主路,几条巷子,走快点,不到半天就能绕个圈。

  “甩掉了吗?”

  春妮将怀里的夏生换了个手,借着换手的功夫,她往后夹了一眼:“没有,还跟着。”

  这两个人还挺机警,知道她们发现后,就拉开了些距离。但他们不敢当街拉人,应该是有些顾虑的。

  夏风萍和她人生地不熟,这两人借着地利之便,果然难缠。

  “那怎么办?”夏风萍焦急起来。

  春妮指着眼前的岔道口:“你走那一条,我走这一条,你先走,我来把他们引开。”

  “不行不行,”夏风萍直摇头:“你还带着夏生不方便,该我留下来引开他们。”

  “唉呀,别让来让去了,别人看上的就是你,”春妮不由分说推她:“你先跑,一会儿我来追你,追不上咱们一小时后还在这集合。放心,我有办法脱身。”

  夏风萍身不由己往前蹿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只见春妮身体已经转向另一条岔路,手伸向背后向她摇一摇,扭身跑了出去。

  夏风萍瞪大眼睛:刚刚春妮那速度……这下她是真的放心了,赶紧也一头扎进了巷子深处。

  夏风萍离开后,春妮反而停了下来。直到听见后边的声音:“跑哪边去了?”

  她放重脚步,留下一串“咚咚咚咚”的脚步声。

  那两个地痞打扮的男人紧紧衔在后面,春妮跑过这条巷子,又转了两个圈,越走越偏僻,这两人看见小姑娘抱着孩子就在他们前边一点,却怎么也追不上,心里纳闷之余,有些不耐烦了:“小姑娘,你别跑啊。哥哥们有好事找你呢!”

  完全不用春妮去听,她便能分辨出这两人走到了哪里。

  她闪身躲到一棵大槐树后边放下夏生,双手作出个合抱动作,夏生就明白,这是姐姐打暗号,让他下来自个儿藏好。他连忙机警地靠着墙根,把自己团起来。春妮手放进口袋里,反手从空间里掏出一包石灰,算着时间,在那两人跑过大槐树的那一刹那一扬手——

  “啊!!!!!!”

  春妮抱起夏生,准备捂他眼睛时,夏生躲开了,他直视着两个满地打滚的家伙:“姐姐,不用捂了,我不怕的。”

  春妮望着他纯净的大眼睛,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这样来回奔波,到春妮找到跟夏风萍分手的那个岔道口,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

  夏风萍还没回来。

  春妮估计她是在哪躲着,沿着她离开的方向走去,小声呼喊:“夏护士,夏……”

  刚拐出这条巷子,某处一户人家的门打开一线,夏风萍露出半张脸:“这里。”招手将她拉进来。

  夏风萍待的这处人家开门就是堂屋,左右两边,一边应当是卧室,一边是厨房,是个一望到底的格局。

  “你怎么到了人家家里?”春妮讶道。

  “我跑到这儿时,正好这家有人出来担水,跟他说了两句好话,就放我躲进来了。”夏风萍也是个机灵人。

  她把情况跟夏风萍说了:“那两个人伤了眼睛,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趁现在还没人发现,赶紧走吧。”她看着夏风萍:“就是伤人那会儿我忘了件事,我们要去火车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海城的火车,只怕有人会去火车站堵我。要不我们干脆分开走?”

  “别这么说,这事不赖你,那两人活该!你能逃出来我都不知道有多庆幸。大不了咱们一会儿先看看情况,不行了混出城再说。”夏风萍毫不犹豫表态

  她又看了看身上的衣裳,道:“等我先换身衣裳。” 再穿着这一身漂亮衣裳,打眼不说,还不方便行动。

  春妮真诚地笑了:“那我跟夏生也换一身。”

  夏风萍走到卧房那边敲了敲门:“大哥,我们想在你这换身衣裳就走,您看方便吗?”

  走出来的是个男人,这人穿件露膀子的旧白色短打,个子一般,嘴唇微厚,长着张忠厚的脸,点点头:“进去吧。”

  夏风萍冲春妮抬下巴,让她先进去。自己则跟上那个男人:“大哥,我跟您打听个事儿。城门那边的协军平时就这么无法无天吗?逮着个落单的姑娘就想抓。”

  “我听过一些,一会儿出门,你们小心些。那些人背后听说是佐木太君,倡狂得很。有好些姑娘被他们抓住,都卖到了那些脏地方去。不过你瞧着是有钱人,可能他们也是想求点财。”

  “佐木太君是?”夏风萍嘀咕:“我也没露财啊,都没敢拿大洋贿赂那人,一个小镯子也……”

  “佐木太君是城里倭人的一个中队长。”

  夏风萍就惊慌起来:“那我妹妹刚刚把人打了,不会有事吧?那些倭人不会找上门给他撑腰啊?妹子妹子,你快出来,我们快走,别给大哥家惹了麻烦。”

  “倒不用这么急,”那人听说春妮惹了事,竟也稳得住,安慰道:“那些协军不过是佐木太君养的一条狗,何况两条狗养的狗,还不在倭人眼里。就是他们在城里人面广,你们注意躲一阵子,别往人多的地方去,应该就不会有什么事了。”

  “可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上哪去躲?”夏风萍旁敲侧击,终于问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那个人沉默下来。

  过了会儿,夏风萍又问:“那我们是不是也不好坐车了?他们会不会去车马行找我?”

  “最好不要坐。”

  春妮领着夏生出来时,夏风萍正捏着手绢对他抹眼泪:“现在可怎么办?街也不敢出,车也不能坐,连个落脚地都找不到,这不是逼我们两个弱女子去死吗?”

  两人本来站在堂屋中央,现在老大条汉子竟被她逼到墙根儿,半侧着身子,窘迫得耳朵根都红透了,嗫嚅几声都没敢说话。

  春妮拉拉她,她就势一捂眼睛进了屋,没一会儿嘤嘤嘤的哭声便响了起来,伴着“我命太苦了,日子没法过了,爹啊,娘啊,你们闺女如何如何”等戏词似的话,听着真有些凄惶。

  春妮:“……”夏

  护士你可真是个戏精。

  春妮就看这人搓着手掌,咽了好几下吐沫,局促得跟春妮一比,倒像他成了个客人似的。

  “要不,你俩去扒火车吧。”他吭哧半天,给了这个主意。

  夏风萍风一般从屋里刮出来,拽住他胳膊:“大哥,还请您多指教两句。”

  春妮来自后世,经过这人的提醒,她才想起来,这个时候的火车还是最原始的蒸汽式火车,时速极慢。铁路沿线的平民们有远行的需要,有买不起票的人,便会偷偷守在铁轨旁边,在列车刚出站那会儿跳上火车逃票。

  不过在倭人接手昌远县之后,宪兵队狠狠整治过几回,现在敢顶风作案扒火车的人已经几乎绝迹。

  这个老实人却跟夏风萍说,沿着铁路线往南走十里,前边有个隧道,火车到那之前那一定会减速,有些机灵的本地人就会躲在隧道附近,趁火车减速那会儿跳上去。

  夏风萍还想再问清楚些,这时,有人在门外敲起了门:“老曾,开门。”

  这人神色紧张地看了她们一眼,过去开了门。

  进来的人细高个儿,头上戴着顶破草帽,穿一身青黑色短打,里头一件雪白的对襟短衫,帽檐压得极低,从春蚕的视线,只看见他的脸团在一团黑影中。

  看见她们两个,这人非常吃惊,转身质问老曾:“你怎么带人进来了?”他的声音听上去是少年特有的中性感,这人应该年纪很轻。

  老曾比他高半头,这会儿却紧张地攥住腰带:“就是两个问路的,你们几个,还不快走?”张着手将几人往外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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