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他们家，居然成了这一片平房住户里拥有电视机的第一家。

第106章 电视机

　　赵医生带回来了一台电视机。

　　这个消息把住在平房和离得近的楼房的人都给吸引过来了, 从下午五点一直等到了六点半，里头赵平生还在和来帮忙安装电视的同志忙活。

　　有人端着碗出来边看边吃饭。

　　这个年头，买收音机、自行车和缝纫机, 就大院里头这些人的条件，咬咬牙攒一攒, 还是可以攒出来一两件的。但电视机不一样，光是电视机票, 去外头黑市买都买不到, 也不是托关系能寻到的。基本上，要么是领导干部为了及时了解政策变化可以有对应的配置, 要么是高级技术员做出了成绩能拿到电视机票奖励。

　　赵医生，才从海岛调回来羊城就半年。同在医院上班的, 大概听说一些他的名号，但军医院里头, 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 赵医生混在其中也就年轻这个优势显得突出。

　　居然不声不响地就拿到了一张电视机票？！

　　这可是件大新鲜事啊！

　　“这，这电视怎么是安装到里头屋子啊？”江大姐一看，赵平生带着人把放电视的小方柜给挪到卧室门边往里一点，正好能让宋雨晴可以坐在床边看电视。

　　赵平生回道：“先试试放在卧室看线够不够长，这段时间就给放客厅, 等雨晴坐月子了，我再给挪到屋里头去。”

　　外头还有别的邻居过来凑热闹，闻言，便道：“那也不用把电视挪进去啊，晚上出来客厅看不就好了？生个孩子, 哪至于屋子都出不了了？我们生完孩子还直接下地干活，那不都一样？”

　　有人只敢悄悄地附和, 虽然觉得赵平生小题大做，但谁也没好意思说。这人家的电视机想怎么安置就怎么安置，人家的媳妇儿想怎么坐月子就怎么坐月子，还轮不到他们来说话。

　　看了眼安安稳稳坐在沙发上的宋雨晴，还有人家从海城赶过来的小姑子，人家一句话都没说。

　　赵平生淡淡地“哦”了声，道：“那是别人家的事情，我家就是得好好坐月子。月子坐不好，有什么危害，产妇自己心里最清楚，要是不清楚，那就去医院挂个号，找妇科医生问个明白。工作要做，但也没必要糟蹋自己身体。”

　　有个刚结婚没多久的新媳妇茫然地看向自己婆婆，又看了眼身边的婶子，悄声问：“真的假的？月子没坐好真的会出毛病？”

　　“哎呀，等你生孩子的时候，家里人肯定会和你说的。好好注意点就可以了，到时候你婆婆肯定和你说的了。”

　　赵平萍也同样茫然，好像从来没人说过生孩子坐月子的重要性，家里大嫂生孩子的时候，家里是什么都给准备好的。但家里也没人和她具体说过。

　　在外头，好像都是在宣扬一个调子：生孩子算什么？生完孩子我就开始投入到生产工作中了。

　　一看这周围妇女同志们的反应，宋雨晴想到赵平生和她说的，基础卫生健康知识的普及工作任重道远。

　　这个时代未婚未育的绝大部分女同志，在关于生育、坐月子这些方面，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捂住了眼睛和耳朵。

　　不好意思谈“性”，这很正常，毕竟即使是她生活过的二十一世纪里，多的是羞于对孩子开口谈“性”的家长，学校开展的生理知识普及都有含糊其辞一两句带过的。

　　但是，生育、坐月子是大部分妇女同志都会经历的。在这个时代，常听到的一句话就是“生完孩子就能下地干活”，看起来是很能干的一个妇女同志形象，然后被人拿来宣传“妇女能顶半边天”，衬托出那些生完孩子就这不行那不行的妇女同志“差”。大家好像很自豪。

　　实际上，没有人会和其他人、甚至是自己亲女儿说，生育后带来的漏尿、子宫脱垂这些问题，甚至连怀孕期间会有孕吐都不会说......

　　宋雨晴拍拍赵平萍的手，小声道：“等家里清净了，我再和你说。”

　　“嗯。”赵平萍小幅度地点头，心里好奇着呢，二嫂会和她说什么呢？

　　大家没把赵平生的话放心上，只会私底下嘀咕几句：赵医生也太小心了些，都快把媳妇儿捧上天了。

　　赵平生爬上屋顶去挪天线，从卧室挪到客厅放着的电视还是一片片雪花，跟着来安装的同志站在门外和赵平生道：“再挪一挪。”

　　宋雨晴看着这一闪一闪的雪花片看得头晕，上前去拍了下电视，雪花片没有了，电视里正在播报电视新闻。

　　“啊啊啊，有了有了！”

　　来安装电视的同志心情复杂地朝赵平生喊了声，让他下来。确定电视可以看之后，这位同志也要走了。

　　想了想，临走前还是提醒赵平生道：“电视机是贵重物品，最好不要拍打。”

　　“......好的，谢谢。”赵平生目送人挎着工具包走出去后，嘴角扬了扬。不用说，敢直接上手拍电视机的，也就只有他家宋雨晴了。

　　小小的客厅，里头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两间卧室的门都给锁了起来。家里头的东西不少，要是少点什么，还找不到是谁拿的，最后不舒服的就只会是他们，干脆就都给锁了起来。

　　一看这个情况，想必以后来家里的人不会少，原先放在客厅五斗柜里的一些东西，也得挪个位置、或者拿锁头给锁起来了。

　　宋雨晴自己坐搬出来的单人沙发，赵平萍在旁边护着，见其他人挨不着，赵平生就放心地去了后院厨房。

　　好不容易看到了电视，听说电视机从傍晚六点到晚上十点都有节目，一个个地看得津津有味。虽然电视屏幕小小的一个，站得远一些都看不清楚，但看着电视机，和听收音机，这完全就是两个感觉啊！

　　前头坐了两排小孩，都是席地而坐。照现在这个情况，挤了出去拿板凳，就挤不进来了。

　　原先只是看电视觉得激动，没一会儿，一股香气从通往后院的门飘了进来，忍不住多吸了两口。

　　大家都闻到这是肉香了，一看宋雨晴和赵平萍都在客厅里坐着呢，那厨房里谁在做饭菜一目了然。

　　大院模范家庭的许营长和新来的赵医生，在外的形象都是顾家爱媳妇儿，大家私底下都在说到底谁才是做戏给外人看的。现在嘛，许营长是不是做戏不知道，但赵医生这肯定不是了。

　　怪不得许营长想来跟人取经学做饭，闻闻，这个饭菜香，赵医生家里以前是当厨子的吧？

　　这么想着，就有人直接问赵平萍，“你家里祖上有人当过大厨的吧？”

　　赵平萍摇头，“不是啊，我们家祖上都是学医的，不过我们这辈，也就我二哥是当医生。哦，你是想夸我二哥做菜香吧？嘿嘿，我二哥自己找了食谱看着学的。做饭这种事啊，还是得看天赋，有的人看一眼食谱就做出来了，有人怎么看都领会不到精髓。”

　　一整个得意洋洋。

　　宋雨晴差点憋不住笑来。

　　其实赵平萍说得也没错，赵平生这人在做饭上是有点天分的，以前也是跟着网上的美食制作视频学习。她也跟着学了啊，但就是做不出那个味道来，所以啊，还是赵平生有天分。

　　现在都还是若有似无的缕缕香味，等赵平生端了一碗饭菜出来时，这个味道就更霸道了。只见白花花的米饭上头铺着红烧肉、土豆和青菜，旁边还有半个鸡蛋，这个鸡蛋看着和普通的水煮蛋不太一样，里头的蛋黄看着没那么干巴。

　　赵平生碗筷给了宋雨晴，这屋里餐桌边已经坐满人了，所以只能这样捧着吃了。

　　这个电视带回来了，把家里弄得闹腾腾的......把人全都赶走吧，这也不太合适，他们毕竟不能完全忽略身边的社会关系。

　　这个时候的人，边界感没那么强。即使是他们两个的小时候，也都经历过带着小伙伴回家看电视的日子的。

　　但有些事得提前说清楚，赵平生道：“以后我们家里的电视就七点到八点半这段时间开着，大家想看点电视过来看就行。只要不是过来捣乱的，我们都欢迎大家。”

　　“不过呢，我爱人现在也到怀孕后期了，要多休息，八点半之后，我们就关电视了。”

　　虽然都想从六点看到晚上十点，但人家赵医生都发话了，那这还有什么好说的？电视又不是公家的。

　　虽然只开七点到八点半，正好新闻节目就是七点开始，看完之后，还能再看看别的节目。

　　宋雨晴也道：“暂时先这样安排吧，以后我们家里有了小朋友再说，家里没法招待那么多人。”

　　她光想着家里有个电视机能快乐地丰富精神生活了，但也忘了，这个年代，是你有一台收音机，都能吸引不少邻居来凑热闹的时候。更何况是来了一台电视机？！

　　“这都不用说的，大家都自觉一点。小宋怀着孩子也不容易呢，以后孩子生了，也得好好养着，家里头那么多人进进出出的，小孩子受影响就不好了。”

　　江大姐不愧是第一好邻居，果断地附和起来，“再说了，这电视又没法跑，最多等个半年，哎，以后你们家胖崽也能跟着一起看电视了。”

　　“就是就是，小宋，赵医生，你们放心，我们都是自觉人。”

　　“孩子小名就叫胖崽啊？听着是个小子的称呼啊，这是确定了？赵医生你能把出男孩女孩啊？”

　　赵平生只觉得脑壳疼，“我是外科医生，不是中医，不会把脉。”

　　又道：“我们家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叫胖崽。”

　　“哦哦，这个名字也好，听着就是能吃的，有福气。”

　　宋雨晴真是服气了。

　　赵平萍也想二哥把饭菜给她端过来，但想了想，还是自力更生吧。相处了一个月，二哥是什么德行，她现在看得一清二楚，他也就对二嫂耐心，对她根本没多少耐心。每次都是二嫂使唤他给她拿东西才去拿......哼！

　　但看到二哥把那碗有溏心蛋的饭分给她、而他自己那份没有时，她又觉得二哥这人只是面冷心热，不爱表达而已！

　　“小宋，你们家这个鸡蛋，是怎么做的？”

　　赵平萍帮忙回答：“这个是我二哥的独家秘方，叫溏心蛋！和煮水煮蛋差不多，就是......”

　　大家不信，看向赵平生，赵平生点头，“没错，就是这个步骤。”

　　吃过饭，宋雨晴没继续看电视，和赵平生出去散步。赵平萍不出去，要留在家里守着。

　　其实守不守也没什么，家里卧室的门都给锁上了，那么多人在，没人敢厚脸皮地直接去翻他们家五斗柜里的东西，都是要体面的人。

　　宋雨晴走一段就累得走不动了，“不走了。唉，现在就盼着胖崽赶紧地出来。就剩下一个月了！”

第107章 不舍

　　他们在外头散步了一小时回来, 宋雨晴跟着赵平生去后院里头忙活，等到了晚上九点，来看电视的邻居陆续离开, 这家里总算是清净了下来。

　　大热的天，不洗澡就太难受了, 但是挺着这个肚子洗澡不太方便，她都得坐着洗, 还洗得慢。每次都得折腾不少时间。要是洗头发, 还得坐小板凳上让赵平生帮忙洗，不然的话, 她弯着腰不舒服。

　　赵平生也不敢走开，在医院里头, 孕妇洗澡滑倒的例子多得是，尤其是去澡堂洗澡的, 更是容易滑倒, 所以他现在都得守在门外。

　　屋里，赵平萍扫了眼屋里，看到餐桌一角被洒了菜汁，脏兮兮的，回想了下今晚坐在餐桌这的都是谁, 打定主意，明天这人要是再来，她就直接说了。

　　真是的，来人家家里做客，也不知道注意点！

　　二哥二嫂不好多说这些邻居, 她可是过几天就要回海城的人，她可不怕说！

　　宋雨晴洗好澡出来, 赵平生没一会儿也把洗澡间给收拾好了，让赵平萍去洗澡，听赵平萍说了来的人不注意爱护家里东西，就点点头，说知道了，顺手把脏了的桌布给撤下来。

　　“好了，二哥，到你洗澡去了。”赵平萍向来是洗完澡顺便把衣服洗好就给挂后院的晾衣架上，要是遇上雨天，就得把晾衣架挪到屋檐下。

　　她知道二哥都是洗完澡顺便帮二嫂洗衣服的，她可没想过要二哥帮忙洗衣服。就是吧，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身边还有夫妻是二哥和二嫂这样的，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想要结婚了，标准抬高了，身边的人根本就没这样的。

　　看吧，刚刚她进来的时候，可是看到二哥二嫂在说悄悄话。他们经常背着她说悄悄话，真不明白，他们还那么多话可以聊......

　　二嫂能聊也还正常吧，二哥是哪来的那么多可以说？平时多一句话都懒得说的。

　　“小鱼，我们去你房里说说话。”

　　啊，终于来了，赵平萍有些激动，二嫂帮忙那会儿就说要和她说生孩子的那些事，但是，要说什么呢？

　　等二嫂从怀孕初期一直说到后头带孩子的种种难事，赵平萍心道：更不想结婚了。

　　怀孕前期会有想呕吐的情况，大家都朦朦胧胧地知道这个情况，看到有些结婚没多久的小媳妇突然呕几下，大家就会猜测“你该不会是怀孕了吧”，她第一次听到“孕吐”这个词。但她不知道孕吐带来的反应那么大，有些人甚至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消散一圈下去都是有可能的。

　　怀孕期间的腿抽筋、皮肤变差、长妊娠纹、掉头发、整晚睡不着都是常事，生产之后，不坐好月子就会有很多妇科疾病，光听二嫂说的，什么上厕所会有子宫掉出来......

　　赵平萍越听越觉得可怕，拉住二嫂的手道：“二嫂，你也太辛苦了。”

　　“......”宋雨晴挠挠脸，“确实是有点辛苦，要不是你二哥还不错，我才不生。”

　　但是，“我和你说这些不是想吓你，实际上，也不是每个人怀孕都会遇到这些问题，就是让你心里有个数，多了解一些关于怀孕生产的事情，你都了解了，以后想结婚生孩子了，也有个心理准备，而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开始结婚生孩子。”

　　“嗯嗯！我知道了。”结婚生孩子，怎么也得给孩子找个靠谱的爹吧？像二哥这样的，不然，罪不都得她自己受了？想想就觉得还是算了。

　　“谢谢二嫂和我说这些。”赵平萍不好意思地摸摸脖子，小声道：“也没人和我说这些事，我以前都不清楚。就光看人家肚子一点点大起来，忽然就把孩子生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