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于是他们又赶路了几天，终于发现了一条结冰的小河。

　　有河流的地方，大概率有兽人部落的存在。

　　雪狐们放慢了奔跑的脚步，风岩对着绒杉轻吼了两声，示意他们可以停下来准备搜寻兽人的生活痕迹了。

　　风岩率先变幻为人形，一手抱着雪团，一手捞住行囊。

　　他从行李中翻出个小葫芦，里面装着他和绒杉出发前就烧好的干净雪水。虽然温度没有那么高了，但好歹是已经烧过的水，可以给幼崽喝。

　　他们以兽形喝这些生冷水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自家崽子体弱要烧热后给他喝，后来演变成只要是人形，崽子也要求家人喝烧过的水，不然就会不开心。

　　想到越来越活泼的小儿子，风岩心内一片柔软。

　　风岩环视了下周围环境，这里有水源有林木，不远处还有一片山丘，应该会有其他兽人在附近生活。

　　见小崽子抱着葫芦喝了几口之后便不喝了，风岩收好东西，抱着雪团往林中走去。

　　绒杉和冰丘也都变幻为人形，跟在风岩身后。

　　“阿父，我来抱弟弟。”一变为人形，冰丘就忍不住跑到风岩跟前，抬起双手想自己抱着雪团玩。

　　“不行，林里路不好走。”风岩的手一躲，继续稳稳地抱着雪团。他才不会把乖乖抱着他脖颈的小幼崽交出去。

　　“不会的！我一定很小心！”冰丘急了，眼巴巴地看着阿父手里的弟弟，伸长了手去够雪团，态度坚决。

　　冰丘左手拽着他阿父的兽皮衣不让他走，右手不死心地伸向风岩怀里的雪团。

　　风岩哪里会给大儿子机会，直接将雪团举高高，不给他碰。

　　在一旁看热闹的绒杉冷不丁直接走了过去，他一手接过雪团，一手将包裹塞给冰丘：“还是我来抱吧。”现在他两手空空，最适合抱着乖崽了。

　　看着弟弟被阿爹抢走，冰丘只好撇着嘴，抱紧行囊不吭声了。而风岩看着伴侣难得不再满面忧愁，抱着自家崽子面上露着笑意，嘴角也跟着牵了起来。

　　当事人胡藜的视线来回转，发表不了什么看法，毕竟谁抱他都可以。

　　一只小鸟从空中飞来，停在了胡藜的肩上。本以为那只小鸟吃饱了就会离开，没想到一路上一直跟着他们。胡藜伸出手摸了摸小鸟，他并不介意多一个玩伴。

　　他们一家往木林深处走去。胡藜也跟着大人一起找寻生活痕迹，他还没见过其他兽人呢，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

　　而且他也认为他们一家可以先找个地方歇着，之后再慢慢做打算。

　　他们一路顺着人为踩出来的小路走去，隐约看见不远处有烟雾袅袅升起。

　　再走了一会儿后，果然就发现了一个小型兽人部落。

　　由阿爹抱着，胡藜的视线很高，一路走过去可以看到这个部落的样貌。

　　部落里有各种大大小小，完成度不同的茅草屋。基本结构是用粗大的树干搭成的，外面覆盖着茅草。有的小屋入口处会悬挂兽皮或编织的草帘，可以勉强遮挡部分寒风。

　　部落领地稀稀拉拉围着残破的木桩，等雪狐一家走到部落“门口”时，已经有兽人挤在那里围观了。说是门口也不过是几个树干搭起来的，意思一下。

　　看到有外人来访，部落里的人都有些不相信。

　　这可是在食物稀少的冷季，居然还有兽人敢在外面流浪？

　　不少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纷纷赶去部落门口，跑得慢的只能在后面张望。

　　他们“偷偷”觑着那雪狐一家，每个人都是一脸惊奇：这一家子，个个模样俊朗肤白，气势不凡，兽皮衣整洁干净，身上还戴着象牙饰品。

　　他们看了看对面，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粗糙的一片式兽衣。心里都不禁想：这，这什么家庭啊？北边来的兽人都是这种样子么？

　　熙攘的门口很快又自动分出了一条小路，为首的几个人被另一群人簇拥着走了出来。

　　胡藜两手抓在阿爹的肩上，扭头好奇地看着那些人。

　　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拄着一根木头磨成的手杖走了出来。老人一左一右各站着两个中年人，右边的人身上披着件用鸟羽和兽皮制成的披风，正半扶着老人。

　　这个小部落的首领带着一队兽人去捕猎了，目前由副首领、祭司和长老负责部落里的一应事务。

　　长老浑浊的双目打量着面前的雪狐一家，猜测他们或许是游历兽人，又拖家带口的，便主动开口道：“你们是想加入我们部落吗？”

　　长老木狮看这两人体格优越，应当都是捕猎的好手。再见这几人衣着干净，兽衣缝补得格外精细，想来他们原来所属的部落是很不错的。

　　短短片刻，木狮已心存将他们留下的念头，但是……

　　再厉害的捕猎手，没有猎物也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听到问话，风岩迟疑片刻，略略解释了他们从哪里来，想找个能落脚的地方，没提是否要加入的事情。

　　“你们还是到别处去吧。”

　　说话的是站在长老右边的那名亚兽人，是这里唯一一位身着不同服饰的人。

第3章

　　开口的人正是部落里的祭司，云鹿。

　　一听到祭司的话，在旁边围观的人也忍不住插嘴道：

　　“我们自己都猎不到食物了，哪还有多余的分给你们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其他兽人也争先恐后地说了起来：

　　“就是就是，我们自己都还不够吃。”

　　“你们去别的地方碰运气吧。”

　　没出声的，也在腹诽：这一家子看起来就不像吃过苦的，吃的用的不知道要消耗掉多少呢。

　　站在离长老木狮位置比较近的人，七嘴八舌地给长老出主意，都不是很赞成在这种时候再收纳人进来，怕这几个外来人跟他们分食物。

　　站在长老左边的副首领脸上有道十字疤，他双手抱臂冷眼旁观，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仿佛这件事与他无关一样。

　　木狮伸出手一挥，人群中的声音便逐渐降低。他心内无奈一叹，面上摇头道：“进入冷季，我们部落储存的食物越来越少，很难再多几口人……”

　　风岩回应道：“我们可以自己找猎物，也愿意上缴部分食物给部落。”

　　听到风岩大言不惭的话，部落里的人都瞪着眼看他们，一时忘记了说话。

　　风岩忽略他们不可置信的目光，依旧冷静地对着长老说道：“只要给我们一个住的地方就行。”

　　事实上，风岩和绒杉身上还带着一些肉干，他们本就是一路捕猎一路存食物走到了现在。

　　如果只有他和绒杉两个人，风岩是不介意在外面流浪的。但现在还带着两个孩子，他和绒杉还是想找个相对安稳的地方短暂休整。等过了冷季，再继续做其他打算。

　　然而人群又开始窃窃私语，争执声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即便风岩这么说了，其他兽人依旧不相信他，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为了先住进来而说的大话？

　　无形的压力，让长老佝偻的身躯似乎更弯了。他看向风岩，心里虽然觉得这两个成年兽人身强体壮，但对于他们能否找到猎物这点，他其实也并不乐观。

　　但是，在兽人大陆上，有不成文的规定：不论部落大小，都应该欢迎游历兽人。

　　尤其是实力强劲的，更会无条件跟他们交好。因为游历兽人通常能带来不同地区的消息，甚至有的是其他部落的传话使者、交易使者等。

　　交恶一人，等于得罪所有。以后要是没有游历兽人的到访，对部落来说绝对是一种损失。

　　他们部落已经很久没有游历兽人到来了，估计很多人都忘记了这一条。

　　况且对方都这么说了，再拒绝多少有点不近人情，传出去对部落的名声也不好。

　　长老看着面前的这一家人，思绪纷杂，沉默了片刻。

　　而后长老再次伸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众人禁声。他左右看了看副首领和祭司，见两人视线与他接触后都没有再发表意见，便道：

　　“我们这有一处空的茅草屋，如果你们真能自己解决食物问题，就留下吧。若是赖在部落里，我们会请人送你们出去。”

　　这番话既体现了没有让他们白白住在部落里，也表明了如果他们说话不算话会被扫地出门的下场。

　　果然，木狮这样一说，反对的声音就少了很多，人群渐渐散去。

　　风岩看向绒杉，见绒杉轻点了下头，便说：“好的，那就多谢了。”

　　于是木狮指派了一名住在那茅草屋附近的小亚兽人，让他带着雪狐一家去安顿。

　　“你们好，我是青苗，跟我来吧。”不像其他不太乐意的兽人，给他们带路的这个小亚兽人很热情，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看起来与冰丘年纪差不多大。

　　青苗个性开朗，一路上给他们大致介绍了部落里的情况。

　　他们这个部落是由不同种族的兽人组成的，刚刚那位长老是初代首领，当了几十年。现任首领不在的话，很多兽人也还是愿意听他的话。

　　他们的部落规模一直不大，早期也是随走随安家，十几年前才彻底在这里安顿了下来。

　　分给雪狐一家的草屋是先前住的人离开了部落，这才空置了下来。

　　青苗嘴上话不停，带着风岩他们往部落角落走去，眼睛却悄悄地观察着绒杉手里抱着的幼崽。

　　好可爱啊。

　　这是青苗的第一反应。部落里虽然也有幼崽，但不管是兽形态还是人形态大多都很淘气，浑身还总是脏兮兮的。

　　不像这个人形小幼崽，白白嫩嫩的，好想捏一捏他的脸颊呀。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青苗看到那小幼崽溜圆的眼睛往他这里看了看，而后眼睛忽然弯成了月牙状。

　　小幼崽对他笑了！

　　小幼崽的眼睛就像夜里的星星，纯粹晶莹，青苗一颗心都要被融化了，他不自觉地向小幼崽的方向抬起手，想……

　　“快到了吗？”冰丘突然出声问道。

　　青苗猛地回过了神，脸上浮起一点红，伸出的手立刻转了个方向，指着前方不远处说道：“就是那里了。”

　　众人顺着青苗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个破破烂烂的小草屋。屋顶破了个窟窿，茅草七零八落只剩薄薄一层。

　　看着眼前的茅草屋，青苗一时也有点莫名的尴尬。他总觉得让这群衣着、气度都看起来很不一般的兽人住这里，好像有点违和。

　　但风岩他们没有表现出任何嫌弃，反而对青苗道了谢。

　　这让青苗更不好意思了，他忙摆手道：“不用客气的，我就住你们斜对面，也算半个邻居，有需要的话可以来找我哦。”而后青苗就先回去了，弟弟还在家里等他。

　　原地剩下雪狐一家，他们都表情淡定地面向这个有点残破的茅草屋。

　　他们一路都是风餐露宿过来的，什么地方没住过？

　　终于有个可以安稳歇息的地方了，风岩和绒杉都松了口气。

　　风岩将行囊卸下，看了眼大儿子，对绒杉道：“我们去砍些新木回来。”

　　“你们小心。”绒杉接过他们的行李，他也得把茅草屋内部重新收拾一下。

　　他们自己带的肉干还能吃两天，可以先把住处收拾好。想来部落也不可能让他们今天就开始上缴食物，那打猎的事先往后推一天再说。

　　冰丘将包袱交给阿爹后，又走到弟弟身前，捏了捏他的脸蛋：“雪团乖乖跟着阿爹，哥哥去给你找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