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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节


  丢死人了。

  他紧紧闭着眼睛,不敢看能让他原地蹦进坟墓躺一躺的“伟大”场面,眼皮根本关不住哗哗往外淌的眼泪。

  如果耳朵够灵活的话,想必李然会直接把两只耳朵也耙下来盖住脸,以耳不听为实。

  饶是都这样了,他也没把嘴里的衣角吐掉。

  相当地听话敬业。

  外露的小腹因为紧绷的呼吸就那样一顫一颤的,像痉挛。

  迟蓦从头盯到了尾。

  然后李然就不理迟蓦了。

  连看都不看他!

  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迟蓦送李然上学。

  李然抱着自己的书包,安静地缩在副驾驶,下巴点在搂紧的书包上面,还是很想死一死。

  几分钟后校门口到了,车子甫一停好,李然维持着原有的姿勢,眼不动头不动,只有手悄么声地放到把手上迅速开车门。

  ……没打开。

  迟蓦把车门锁住了。

  下一刻,不待李然反应,高大的身躯已经越过中控台颇有威压性地笼罩而来,李然抠着把手的手指收紧,又开始抖了。

  怕他哥对他做更奇怪的事。

  恨不得弃车而逃。

  ……逃跑也得有门才行。

  李然苦着一张小脸,早上因为羞愤与丢人而哭过的双眼现在还有些泛红,别提多可怜。

  “跟我说句话。嗯?”迟蓦离得很近,大手轻柔地勾住李然脖颈,语气放得近于低柔。

  从暗恼小李然不争气,一尿到底让李然丢脸开始,李然迁怒于他哥,就严肃地打定主意不再搭理迟蓦了,闻言果真赌气地说道:“就不跟你说话……”

  迟蓦差点儿低笑出声。

  要不是心里记挂着小孩儿大概都要“恨”死他了,但凡再敢笑,真的得被判一回死刑,迟蓦肯定忍不住。

  他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不怕麻烦,有事解决事,有人解决人,但惹小孩儿生气让自己高兴的傻缺行为,不是他的乐趣。

  ——真上了床,在床上的行为另说。

  这个必须得另当别论。

  迟蓦表情收得很紧,表现得异常真诚,仿佛认识到了早上的自己到底有多下流多變态,堪称低声下气地说:“不要不跟我说话啊。不跟我说话跟杀了我、要我的命有什么区别?”

  “理理我。求你了。”

  李然结巴了:“就、就不理你……”

  迟蓦还是那副姿态低微的轻柔音色:“理理我,快点。”

  李然就说:“理你……”

  言罢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这次李然是被不争气的自己气哭的。

  他想发火。

  可他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发过火。在白清清面前谁敢发火啊,敢发出半点质疑的气息和半个标点符号,就得被白清清更高涨的火焰喷得外焦里嫩。小时候李然特别“惜命”,从不尝试让她妈用怒火把他当食材炒菜。

  他爸天天被炒得“色香味俱全”已经够让他“饱腹”的了。

  而李昂又不是一个能让别人发火的对象,他永远像个蜗牛似的,慢慢吞吞唯唯诺诺,跟谁都吵不起来。

  顶多把想在他这里得到一些情绪反馈、却得不到的人气得半死,比如白清清总能被气到。说他情话不会讲,讲一句就能面红耳赤,从头顶开始冒烟,好像能要他的命一样,有时候心情好想温存地跟他聊一下过往,李昂也总是不吭声不回应,就知道笑。

  这样的人能把急性子急死。

  气不到李然这样的慢性子。

  跟迟蓦在一起一年,李然学到的都以“正面”“积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为美好的明天而奋斗”为主的主题,没学过“负面”“愤怒”“睚眦必报”“张牙舞爪”“有狗咬我我也要咬回去”的强势凶狠。

  “发火咬迟蓦”的念头虽涌上心头盘旋,但李然根本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发火,又实在做不出咬他哥这种不雅的小狗行为。

  然后就听他愤怒地说:“你欺负我,你、你道歉!”

  迟蓦:“……”

  迟蓦用了生平最大的耐力才没使嘴角翘起诡异的弧度,沉着地一垂眸,怕再看着小孩儿的眼睛说话得亲死他:“对不起。”

  做家长的不能吝于、更不能羞于道歉,得让小孩儿知道,家长并不全是对的,他们有生气与质疑的权利。

  “是哥做错了好不好?不要生气,以后在床下再做些亲密的事我一定严格遵循你的意愿,你说不要就是不要好吗?”迟蓦就差举天发誓了,他没哄过人,每次的诱哄都给了李然,“原谅我这一次吧,乖宝。”

  “好吧。”李然在他哥良好的认错态度里找回尊严,没有被嘲笑,感到迟蓦对他的珍重,也用郑重地语气回应。

  他说:“原谅你了。”

  车门打开,李然下了车,心情还算轻松地去上课,然后把心里最后一点羞恥用一声“哼”扔给迟蓦,这才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迟蓦捻了捻早上碰过小李然的手指,回味他当时的表情。

  一个令他非常兴奋的真相已经在他的脑海里叫嚣沸腾到了现在,没有停歇过一分一秒。

  他想:“李然这么敏感,不得幹一次尿一次?”

  绝对不能放过他。

  床单湿几次他换几次……

  作者有话说:

  是真的。真的(认真)

第56章 撞击

  刚走到班级门口的李然还没进门呢,先鼻子发痒打了一个喷嚏,然后又莫名觉得后背发凉。

  好像被野兽觊觎了似的。

  又好像是被他哥的露骨眼神千米追踪到了高三十班。

  他赶紧回头去看,就见到班未正瞪着俩灯笼般的眼睛,幽幽地站在他身后看着他。

  “……!”

  李然受惊大骇,连连往自己的座位上退去。

  但回自己座位得先过齐值这一关,今天他同桌来得早,完美地挡住了去路。

  这一退不要紧,李然后腰整个磕向桌沿,齐值被这动静吓一跳,当时就要伸手扶他。

  看位置扶的应该就是腰了。

  用余光瞧见这幕,李然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倏地一下往旁边跳,惊魂甫定地站过道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然后他先不尊师重道地狠狠瞪了班未一眼,后不热爱同学地狠狠瞪了齐值一眼。

  “老班,你好吓人。”李然如是说。接着不等班未说话,他就虚空点了点齐值肩膀,提示他往前边让一让,嘟嘟囔囔地避开齐值回了自己座位。

  齐值抿唇,缩回微蜷的手。

  “嘿我还没说你呢,你先说上我了。”班未双手背在身后踱进班里对李然说教道,“我跟你几乎同时进班,你自己不知道想什么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没听见我的脚步声,没发现我的存在就算了,转头看见我还说我吓人呵。你是班主任我是班主任?小兔崽子没大没小!”

  这学期三天一小考一周一大考,睁眼闭眼都是考试,李然没空搭理班未。

  将没大没小付诸到底。

  从书包里掏出试卷来做,状态进入得特别快。

  谁也别想打扰他一丝一毫。

  班未再次被他这幅跟高一高二比起来,变得彻头彻尾的“嘴脸”惊得叹为观止。

  甚至走时还手欠地呼噜了一把李然的小卷毛,想看看他到底为什么能变化得天翻地覆,李然这位家长功不可没啊:“好好学吧,小王子。”

  殊不知李然表面在和卷子上的各个题目谈恋爱,实则脑海里在跟他哥纠缠。

  他突然觉得迟蓦在车里说的话有点怪怪的。

  李然警觉的雷达慢半拍,但也后知后觉地提炼出他哥话里某些地方有漏洞。

  他哥说什么在床下……

  由于没涉足过奇怪领地,警觉雷达不精确,未能具体地捕捉到这个漏洞到底在哪儿。

  这就好比一个人去一个完全没有去过的地方,他方向感再好都没用。不熟悉这个位置,什么技能都是白瞎,用手机导航都得时常听着语音提示,就这样一个不小心还是会走错走岔。

  放在以前的李然身上,不明白就不明白了,他才懒得去吸收新知识,特别是黄黄的知识;今时不同往日,李然的好奇心日积月累,已经越垒越高,有一种再不解决就要决堤的危险趋势,他蓦地想把存在于心里的所有疑点全搞清楚。

  不想再做“蠢人”了。

  李然心里对“性”知识肃然起敬,升起求知若渴地探索欲。

  男女之间的他懂。

  ……想探索的就是男同间的性。他以前傻哔地以为男同谈恋爱就是牵牵手,顶多亲亲嘴,特别无趣。

  早上被他哥强势地一碰,有点“若隐若现”地感觉到事情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

  “我让你这么恶心吗?”旁边突然传来一声低问。

  李然咬着笔头正在思索关于性的东西,内核正脏着呢,被齐值一出声打断,有种被看透的错觉,莫名心虚地微慌:“嗯?”

  齐值苦笑,蜷了蜷手。

  李然一下子就明白他说的是刚才躲开他手的事情。

  这就是“无妄之论”了。

  曾经因为害怕男同,李然耳濡目染十多年的“别跟男的走太近”的思想,本身就抗拒和男生们接触。

  只是他从上小学开始就是个任人拿捏的没出息的小孩儿,不喜欢也不知道如何拒绝。

  导致高中的前两年,李然始终适应不了齐值入室抢劫般的友情,齐值总想和他搂搂抱抱,他只能僵硬着身体躲,实在躲不开的时候就只好身体更僵硬地等他自己松开,嘴上什么都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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