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毕竟连城是个普通人，而且还是个从鬼门关刚走出来不久的普通人, 身体极为虚弱。若是一个不好, 要是让人出事了怎么办。

　　为此洛云初要分出很大的精力在连城身上, 很可能连自己周围的情况都顾不上。好在有红芍他们，洛云初也没有太担心。毕竟真的出了问题, 红芍他们还能去请颜圣君。

　　洛云初看着面前属于连城的生辰八字, 闭上眼睛, 按照从金色符文中找到的办法开始帮助连城脱离身体。

　　另一边的史家, 史老爷焦虑地待在门外，时不时看向女儿的房间。

　　前几天连城忽然来找他，说是要想个办法脱离王化成, 如果他爹不想推她去火坑, 那就帮她这一次, 等到连城假死，便将她安置到含乡。

　　可世界上哪有假死的事情呢？史老爷不相信，以为女儿在哄自己。可是连城的模样太坚决了，又由不得他不信。

　　万般无奈之下, 史老爷还是答应下来女儿这个荒谬的要求。

　　而现在这个时候, 也快到了连城要死的时候了, 史老爷如何不着急。两天前他就放出了连城病重的消息, 为的就是加深王化成的印象, 让他对于连城将死这件事情深信不疑。

　　只是从外面等了许久, 史老爷都没有等到连城的信号。他焦虑地转了两圈, 还是说道：“走，和我进去看看小姐。”

　　家里的下人不知道他为什么一早就将众人从连城房里赶出来，这会又为什么忽然让众人陪着去看连城，但是连城平日里对大家很好，之前史老爷让大家离开大家就不放心让重病的连城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这会自然是高高兴兴进去，想要好好照顾连城的。结果门一打开，众人就不由得愣住。

　　连城此时正躺在床上，可是却安静得像是死了一样，屋子里也没有了以前的咳嗽声以及病重时的喘息声。史老爷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连忙跑上前走到女儿床前。连城闭着眼睛静静躺在床上，脸色早就已经没有了血色。

　　史老爷颤抖着手伸上前，抚摸连城的手指。少女葱白的手指冰凉，甚至已经逐渐僵硬。他踉跄了一下，向后退了一步，还是两边的丫鬟即时扶住了他。史老爷却来不及管自己，而是颤抖着手指，指着连城说道：“去，摸摸小姐的呼吸还在不在。”

　　丫鬟也有些害怕的，可是史老爷的命令到底不能不遵循，她咬着牙伸出手，向着连城鼻息探去。片刻之后，丫鬟身体一抖，回头颤声说道：“老爷，小姐……小姐没了。”

　　史老爷眼前一黑，差点就这么晕了过去。然而连城的话不期然又在耳边响起。连城说她这是假死，不是真的死了。

　　史老爷咬咬牙，还是说道：“去王家，找姑爷，就说连城出事了，让他过来看看。”

　　下人立即应了一声，连忙去王家说了。

　　不一会，史家大门口响起了鞭炮声。对他们家情况有了解的人心里一声咯噔，却已经差不多明白了真相。

　　那连城小姐怕是真的没了。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史老爷家里便传来了他和妻子的痛苦声。女儿的死让他们难受不已，那凄惨的哭声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有些了解事情真相的心里叹了口气，暗道是史老爷何苦呢。当初要是按照约定给连城、乔年订了亲事，也不会有现在这门子糊涂账了。

　　王家那边来人的时候，史家正在抱着连城入棺。史老爷和他的夫人站在一起，悲痛地看着连城的尸体躺进棺材里，想到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哭得更加伤心。

　　王化成进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史老爷看见他，擦了擦眼泪，上前说道：“贤侄你来了。”

　　王化成撇撇嘴，这才问道：“史老爷的，你今日叫我过来是干什么？”

　　史老爷说道：“连城虽说没了，可你们以前也是订过亲的，所以我便想让你过来看看她。而且我也想请贤侄帮个忙。”

　　王化成眉头皱起，心里已经有了不满：“帮什么忙？”

　　“既然咱们当初已经订好了亲，你又非连城不可，我便想着，不如咱们这两天就把这亲事结了。”史老爷抬头看他，忽然说道，“你之前愿意为了连城打官司，这会应该不会不同意吧？”

　　话音落下，周围本来吊唁的宾客都不由得敛了声息。

　　史老爷这意思，是想让王化成和连城结阴亲啊。这正常人都不能同意，更何况是王化成呢？而且多是女子被逼着和男子结亲，哪有男子被逼的。

　　史老爷莫不是疯了？

　　不止其他宾客这么想，王化成也是这么想的。这死老头子莫不是疯了？他女儿都还没有过门呢就想着赖上他家，莫不是脑子有病。

　　这么想，他也直白说道：“史老爷莫不是老糊涂了，定亲那是给活人定的，连城都死了，那还结什么亲。”

　　“你怎么能这么说！”史老爷生气说道，“咱们定亲的时候可是互送了凭证的。那红绿书纸还在我们这呢，都文定了难不成是拍板的事情吗？”

　　从来都是王化成耍赖，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别人赖上。偏生史老爷还挺横，王化成一时间张口结舌，半晌说道：“这定亲了还有退的道理，哪有强买强卖的。”

　　“不行！你若是不同意咱们便去打官司，我女儿丢了性命也和这桩婚事有关系，凭什么你可以逍遥自在，她就得躺在棺材里面！”

　　史老爷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通红，看起来竟然有两分狠意。王化成注视着那双眼睛，不由得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两步。想来连城的死给了史老爷很大的打击，这会居然让这老东西有了点鱼死网破的味道。

　　王化成吓了一跳。又知道这种人不好惹，连忙后退两步，换了副好语气说道：“伯父，不是我不同意，只是咱们得尊重连城的愿望不是吗？他喜欢的人也不是我，你把她硬塞给我，她九泉之下也不会开心啊？要不这样，您要实在想给连城找门亲事，我看那谁，那个乔年就挺乐意的。不如让他们一起，咱们也算是成全了一对佳偶。”

　　史老爷皱眉思索片刻，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却牢牢得盯着王化成，等到王化成心里越加发毛以后，这才缓缓摇头，说道：“不太行，既以有过文定，再改实在不合规矩。”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王化成连忙说道，“今日咱们就把那文定取消了，这婚事就算作废。我看那个叫做乔年的傻小子一定会同意的。”

　　史老爷有些犹豫。

　　“你也不想连城以后怪你吧？”

　　史老爷这才叹了口气，说道：“如此也不是不可以，之后聘礼我们会送回去，当然，贤侄你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

　　王化成：傻子才会反悔。

　　他当着众宾客的面，大声说道：“我被连城小姐和乔年感动，自愿成全他们。”

　　众宾客心里不屑摇头，对他看不上眼。然而王化成却已经迫不及待离开了。等到出了门，他身边的小厮说道：“公子，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啊，那连城小姐死得太蹊跷了吧？而且史老爷刚才的态度也有些不对劲。”

　　王化成动作一顿，忽然愣住。

　　对啊，要是史老爷骗他呢？要是这是一场戏呢？虽说很少有人拿死生来开玩笑，但是王化成此时也有些犹豫。

　　这么一想，他离开的步子一顿，转身又回去了。

　　史老爷本来都要闭棺了，却见王化成又走了回来。他心里一愣，嘴上却不见半点异样，甚至上前殷勤问道：“怎么样，贤侄后悔了？”

　　王化成抽了抽嘴角，假装没听到这话，这才问道：“史老爷，我回来就是不放心，你确定连城真死了吗？”

　　史老爷神色一愣，继而拉下脸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会拿女儿的姓名开玩笑？”

　　“这倒不是，就是有些不放心。”王化成唇角勾起，这才问道，“要不你把棺材打开，让我再看看？”

　　史老爷不由得怒骂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在骗你吗？我告诉你王化成，你不要太过分了！”

　　然而王化成却更加笃定他心里有鬼，示意小厮和自己上前，几人一起推开了棺材。

第121章 出窍

　　推开的棺材里自然是连城的尸体。

　　因为时间尚短, 那尸体尚且和生前没有什么变化。王化成不信邪地上前想要摸一把，却被史老爷拦了下来。

　　“王化成，你这是干什么？”史老爷愤怒说道, “我女儿可还是要嫁人的，你既然不愿意, 就不要动手动脚。”

　　王化成暗骂邪门。这死老头还真想让她这赔钱女儿嫁人啊, 也不看看谁要。

　　不过自己不能摸, 王化成目光转了一圈，指着一个妇人说道：“那你来摸, 看看是不是真死了。”

　　妇人和他的丈夫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让妇人亲自摸尸体, 那多可怕啊。一时间更觉得王化成无礼。

　　可是无礼归无礼, 他们却也没有胆子反抗王化成。毕竟作为盐商, 王化成家里还是有那么点手段的，据说和县令那里也搭上了关系。

　　妇人对史老爷歉意一笑，这才上前, 伸出手抚摸上连城的脸颊。触感冰凉, 外加想到对方的亡者身份, 妇人几乎是立即抽回了手指，苍白着脸颊说道：“没有问题。”

　　王化成打量着她的表情，发现她不是作假后这才不满说道：“行吧，看来是我误会了, 之后我会将文定送回来的。”

　　“走, 你给我赶紧走。”史老爷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我家不再欢迎你。”

　　王化成冷哼一声, 不过想到他一把年纪了还失去了孩子, 今日也就不同他计较。随即不屑地看了一眼史老爷以后, 这才带着自己的小厮摇摇晃晃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 史老爷越发后悔之前的决定，若是没有定亲，他的连城哪需要想出这种办法来脱离虎口。悔意一时间全都涌了上来，史老爷摸着脸颊，呜咽着哭了出来。这一幕反倒让众人更加确定连城已死，对他也有了同情。

　　王化成那天的行为不少人虽说没有明着反抗，私下里却是极为不满。更何况他指着的人年纪上都能当长辈了，这行为也让在场不少人对他看不上眼，回去以后，关于王化成不好的传闻就流传出来。偏偏这是不少人不约而同的做法，所以等到王化成的坏名声以及大闹连城灵堂的事情闹了出来的时候，王家人想要查找源头都找不到。

　　都说死者为大，大多数人对于死者也含有敬畏之心，王化成这极为出格的行为让人不耻，市井茶楼，时不时就能听到对于王化成的批判。

　　这事气得王老爷回去将儿子臭骂一顿，一段时间都不允许他出门了。连城也在他眼里变得极为晦气，一早就将当初的文定还了回来。

　　史老爷拿了文定却来不及高兴，他还得做做样子，最起码要隐瞒到下葬那天。等到将棺材送到了含乡，他才能彻底放心下来。

　　乔年那边他同样得做做样子。毕竟之前就说好了要将女儿嫁出去，那去找一趟乔年也是需要的。

　　却不知道乔年同样也在等他。那天家里来了个陌生人，说是连城可能会假死一段时间，乔年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诅咒连城，于是将人赶走了。却不想没过两天，连城真的出事了。乔年一时间茫然又慌张。

　　他心里当然是期望连城是好的，同时又期望那人说得假死是真。也就这个事实才让他稍微能忍住悲痛，不同连城一起离开了。

　　可没过多久就传出来王化成试探连城是否假死的消息，乔年又不确定了。怎么看，都像是连城真的出了问题。那所谓的假死之说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所以等到史老爷找来的时候，乔年几乎是迫不及待说道：“我可以去看看连城吗？”

　　这话一出史老爷就有些犹豫。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事情不好办。连城虽说已经入棺，而且好几天了，但其实尸体是不能给外人看的，因为她尸体暂时维持住了生前的模样。否则等到魂魄回来了，却遇到一具腐烂的尸体，那岂不是糟糕。

　　自然，这尸体也就不宜给外人看了。

　　不然连城假死的事情都会一起泄露。

　　史老爷和乔年之间的消息是不互通的，所以他们也不知道对方都知道假死的事情。之前其他人也没想到这两人会联系上，史老爷的犹豫乔颜看在眼中，心里其实已经凉了半截。

　　若是连城无事，又岂会不让他看见呢？之前连城那消息只可能是为了让他安心才故意说出口的吧？

　　等到将史老爷送出去的时候，乔年整个人已经在发怔了。

　　待到回了家里，他躺在床上，眼里不由得流出泪水。不仅不想说话，连吃饭喝水都不想。可是连城假死这个消息又一直在乔年脑子里盘旋。

　　若连城真的只是假死，而他却误会了，那岂不是又错过了吗？

　　于是乔年在心里给自己定了一个期限，那就是一个月，他再坚持一个月，等一等连城那边的消息。

　　这么想着，乔年稍微能从床上爬起来喝口水，平日里只喝点米粥填饱肚子。人也过得浑浑噩噩的，整天也没多少精神，人也一时迷糊一时清醒，甚至觉得眼前出现了幻觉一般。

　　迷迷糊糊中，他仿佛看见了连城正在冲着自己微笑，以至于身体下意识追了出去。乔年没有发现的是，他追去的并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一个魂魄罢了。他的身体还原原本本留在床上。

　　等到出了院门，乔年左看右看，想要寻找连城刚才的身影，却不想被一只手拉住。一个着装奇怪的妇人说道：“哎呀，这怎么还漏了一个，今天可是城隍上任的日子，不能耽搁了，走走走，赶紧和我走。”

　　乔年被她拉着，却还记得现在的情况不对劲，开口却是问道：“你知道连城在哪里吗？你能带我去找她吗？”

　　“连城？”妇人奇怪看了他一眼，怜悯说道，“哎呦，是要等恋人吧？没事，到了三生石也可以等，到时候一起投胎。”

　　乔年总觉得他这话不对劲，但是一听到能找到连城，就高兴地随她一起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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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后，连城被拉去含乡下葬。

　　按理来说洛云初也该引导连城的魂魄进入身体了，可这中间发生了一点麻烦事情，那就是连城不见了。

　　原本人在院子里好好待着呢，结果前些天颜圣君过来了，说是监察御史来了，让他一起过去见见，最好说一下遇到的情况，洛云初便也去了。

　　至于连城，洛云初之前看她待了好几天都安然无恙，便也没想到他就离开一会人就丢了。

　　红芍自责得不行，垂着脑袋说道：“都怪我，没把人看住。”

　　“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洛云初摇头，“她是人，有一双腿，别人也不可能时时关注到。没多大关系，我在她身上下了法术，一般东西也伤不到她。最多是找人的时间长了一点，如果今天找不到人，明天就先和史老爷说一下，让他也不要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