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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节


  从前是忙着替睿帝擦屁股,天南地北地奔波。

  后来做了宰执,更是连喘息的时辰都没有,案头永远堆着批不完的折子,手里永远攥着处理不完的急务。

  连一刻钟都要掰成两瓣用,哪还顾得上这些虚礼?

  今日不同。

  顾怀玉一踏上玉阶,全殿的目光已被他吸引。

  没有那一袭朱红色蟒袍,没有金丝印绶,连官帽都没戴。

  只一袭素白衫袍,腰间悬一枚青玉,墨发半挽,一根素银簪斜斜固定,倒像是哪家偷溜出来踏青的贵公子。

  殿门前的侍卫都瞪圆了眼。

  顾怀玉对满殿惊诧的目光视若无睹,径直走向殿心那把紫檀太师椅。

  那是专为他设的。

  他拂袖落座时,衣摆如流云铺展,倒比龙椅上的元琢更像这殿宇的主人。

  董太师当即朝秦子衿使了个眼色。

  秦子衿当即会意,袖中弹劾奏章又添一条:“藐视朝纲,白衣面圣,大逆不道!”

  裴靖逸立在武官队列里,身形尤为扎眼,他与顾怀玉一道来的,今日一早便见到顾怀玉这副装束。

  这便是顾怀玉所说的“天机不可泄露?”

  他眯着眼眸,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御座之上,元琢搭在膝盖的双手攥紧,若无其事地向司仪官点头。

  钟磬一响,朝会伊始。

  元琢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开口:“众卿可有本奏?”

  钟磬余音尚未散去,满殿死寂,无一人开口奏本。

  文武百官垂首而立,目光却在龙椅与太师椅之间来回游移——

  所有人都在等着天子抛出那柄悬了一夜的“罢相”之剑。

  但谁也未料到,殿上的天子忽然站起身来,淡淡然道:“既无本奏,那便退朝。”

  “啊?”

  满朝文武齐齐抬头,脸上写满错愕。

  不是说好今天投票罢相的吗?

  这又唱的是哪一出?

  董太师到底是老姜,趁着元琢还没走,反应迅速地出列,拱手高声道:“陛下!”

  “陛下莫非忘了,昨日中书门下与枢密三省已奉旨筹备公投,拟于今朝对宰执之任罢行议——”

  话还未说完,元琢一记冷冷眼刀甩过去,董太师便戛然而止。

  “哦?”

  元琢似才想起这一桩事,敛袖落座,看向顾怀玉时却换了副温软语气,似是恳求般道:“顾卿,如今战事在即,此事不如容后再议?”

  这场景着实滑稽,罢黜宰执的公投,竟要宰执本人来决定议不议?

  顾怀玉瞥他一眼,心里无奈叹气,小畜生该狠的时候狠不下心。

  他轻轻摇头,“君无戏言,既然陛下说今日公投,那便今日投。”

  元琢掩在袖中的双手再一次握紧,冷冽目光不着痕迹地剐过董太师,用力地一咬牙根道:“好,那便公投。”

  话音落下,侍从们鱼贯而入。

  两名太监抬着一张墨色漆案置于殿心,另有数名太监捧着青玉签筒依次入列。

  签筒内皆是刻有百官名讳的象牙投签,笔直洁白,尾端尚未染色。

  每人持其名签,以朱砂笔画“○”或“×”,○为留任,×为罢黜,投入铜炉后,由三司使当众唱票定夺。

  大殿内气氛霎时一凝。

  众官循名取签,脚步声杂乱,却无人敢言语。

  就在此时只听一声暴喝传来,震得殿梁微颤:

  “取什么签?!老子就是不投!”

  严峥一脚踹翻签筒,象牙签哗啦啦洒了一地,“要罢相?连老子也一块罢了!”

  武将队列轰然炸开了锅。

  “就是!凭什么投票罢相?相爷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罢他?”

  “我就在这看着,谁敢投罢相,我把谁脑袋拧下来!”

  “相爷要是走了,让谁来统我们?!让董太师来?他敢上阵杀人吗?!”

  呼啦啦一大片人扑通跪地,有人声嘶力竭,有人哽咽大哭,跪地叩首如雨。

  殿上顿时乱成一片,喊声震天。

  “罢谁都行,不能罢相爷!”

  几名太监脸色惨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劝都不敢劝,只能磕头求平息。

  元琢却是微微一笑。

  另一侧,顾党文官站作一团,沈浚负手而立,目不斜视。

  魏青涯笑得悠哉,低声对他说:“你瞧瞧,人家多会表忠心,这些武将可真不傻。”

  此刻正是“拉票”的好时机,一旦等签子投入铜炉,木已成舟,说什么也没用了。

  于是董太师与秦子衿对视一眼,方才董太师已出过风头。

  秦子衿便代恩师出列,慢条斯理地向殿上一拱手,“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元琢脸色霎时阴沉,眼底压抑着怒火,却不得不说:“准奏!”

  秦子衿神色肃然,从袖中抽出一卷密密麻麻的奏章,长及三尺,缓缓展于手中,朝前一步,朗声启奏:“臣弹劾顾怀玉十一大罪——”

  殿内众人俱是一震。

  连地上跪哭的武将们也一下子愣住了,像是被人拎着后颈冷水泼醒。

  “一曰,擅改祖制,毁太祖遗训,授武将参政之权,乱纲纪;

  二曰,独揽军政,不奏不请,专权跋扈;

  三曰,挟恩专宠,藐视天恩,目无圣上;

  四曰,贪赃枉法,买官鬻爵;

  ……

  十曰,罔上蔑法,行摄政之实,图不轨之意。

  十一曰,白衣面圣,大逆不道!”

  寂静。

  方才还喧闹如市井的大殿,此刻静得能听见朱砂墨滴落的声响。

  依照大宸律例,即便宰执高位如顾怀玉,一旦被正式弹劾,便须交由三司会审——

  三司问案,御史台察访,通政司备案,枢密院存档,门下省审核,最后还得经陛下御批。

  这其中每一道流程都旷日持久,牵扯繁杂,动辄需月余时间,而期间每一项“质疑”都要当面申辩、对证、写折回应。

  哪怕所有罪名最终都洗得一干二净,哪怕全朝皆知这些弹劾是污蔑诬陷。

  这个过程本身,就是对顾怀玉一种极大的羞辱。

  不仅如此——

  三司会审期间,顾怀玉虽仍为宰执,却必须在多日内频繁应对调查、笔录、交代、问询,甚至当众答辩。

  这意味着:在这段时间内,他几乎腾不出手去调度军政、部署东辽战事。

  “顾相。”

  刑部尚书硬着头皮出列,脸色难看的要死,但这套弹劾的铁律无法打破,“按律……相爷需在三日内,将印绶、虎符暂交中书省保管。”

  “每日辰时,需至大理寺接受问询。”

  “未经三司允许,不得离京,不得插手军政要务——”

  每说一条,殿内温度便降一分。

  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悬在半空,挤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元琢脸色阴沉到极致。

  秦子衿手里攥着的弹章颤抖,背后渗出的冷汗湿透衣服,全靠竭力才能撑住自己站稳了。

  所有人屏息凝神,等着看这位权倾朝野的宰执如何雷霆震怒、如何翻云覆雨——

  顾怀玉却只是慢悠悠站起身,双手拢在袖中,轻描淡写道:“既然诸位觉得我不堪为宰执——”

  “那我,请辞。”

  殿内静的落针可闻。

  “朕不准!”

  元琢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来,冠冕珠帘“哗啦”乱响。

  这一声吼得猝不及防,吓得秦子衿一哆嗦。

  顾怀玉瞥向他,神色极为地淡然,“陛下是忘了?”

  “今日公议罢相,正是陛下亲口所决,陛下与诸位都觉得我不适合,那我便退位让贤。”

  说罢,他拍了拍那张象征宰执权柄的太师椅,广袖如云般拂过椅背,“我这位子——”

  “你们谁想坐,谁就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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