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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所以任凭东辽人摔碗砸店、强抢货物,大伙儿都只能咬碎了牙往肚里咽,全当破财消灾。

  人人都盼着这些瘟神赶紧离京,好让日子回到从前的太平。

  可这忍气吞声地退让,反倒让那些蛮夷越发猖狂,终于酿出了更大的祸事。

第45章 心照不宣的存在。

  晌午,东市街头。

  一个身穿青色官袍的小吏跌跌撞撞地往前跑,脸色惨白如纸,满头大汗。

  他头戴着一顶滑稽的高帽子,却跑两步就要伸手扶一下,似乎生怕帽子掉下来。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在他身后由远及近,震得街边摊贩和百姓脸色大变。

  “蛮子来了!快跑!”

  惊恐地呼喊声四起。

  这大宸朝的皇城里,却像被东辽占据的三州九郡,一听到马蹄声,百姓连滚带爬地往巷子里钻,摊贩手忙脚乱地收摊。

  “哈哈哈!”

  粗犷的笑声震天动地。

  五骑高头大马横冲直撞而来,马上之人皆着锦缎华服,却生得高鼻深目,腰间佩着弯刀。

  为首的乌维尤其雄壮,虎背熊腰,一双鹰目炯炯有神,让人望之生畏。

  “跑快点!”

  一个武士用生硬的汉话喊道,引来同伴阵阵哄笑。

  乌维挽弓搭箭,用辽语高声嚷道:“赌注翻倍!谁射中那顶帽子,鸿胪寺送来的女人任挑三个!”

  武士们闻言大喜,纷纷张弓。

  箭矢“嗖嗖”破空,吓得那小吏抱头鼠窜,帽子歪到一边也不敢扶。

  头发花白的老叟躲闪不及,被一匹马当胸撞倒,那骑马的大汉停都不停,马蹄仿佛踩到一团垃圾从他身上碾过去。

  街边的和月楼,本该人声鼎沸的午市,此刻鸦雀无声。

  雅间的窗边挤满了书生士子,眼睁睁看着窗外那场“狩猎”,一个个脸色难看至极。

  “狗娘养的蛮夷!”

  一个年长些的士子冷笑:“怪什么蛮夷?朝廷年年岁币养着这些豺狼,他们身上的锦缎、□□的骏马,哪一样不是我们百姓的血汗钱?”

  “你该骂朝廷,朝廷若不软弱,这帮蛮子敢在咱们地头上撒野?”

  这话像火星子溅进油锅,顿时激起一片低语。

  “哈哈!秦寺卿见到东辽人就像见到亲爹,好好的一个寺卿变成龟公,不知从教坊里找了多少女子去给这帮畜生糟蹋!”

  “朝廷还有礼义廉耻吗?百姓被当街欺负,朝廷屁都不敢放一个!”

  “难道我们寒窗苦读十年,就为了给这种的朝廷效力?”

  “我考功名难道就为替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蛮子端茶送水、开道铺毯?”

  “这种官不做也罢!”

  雅间里群情激愤,骂声一浪高过一浪。

  而就在和月楼正下方街角,一顶极为扎眼的八抬软轿停在巷口。

  那轿子虽不触犯王制,却在材质、雕工与装饰上将民用的规制拉到了极限。

  朱帘描金、玉钮包角,一看便知主人大有来头。

  轿旁站着一名中年男子,身着青绸长袍,衣领绣着“恒泰”二字,正是京中最大钱庄的掌柜。

  “东家。”

  他躬身立在轿旁,压低声音说:“东辽人今日闹得比往日更凶,方才我亲眼看见,他们把鸿胪寺的通译当活靶子射,巡城兵瞧见管也不管,远远绕道走了。”

  轿内人没立刻答话。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轿帘,露出半张俊逸面容。

  魏青涯斜倚在软枕上,手里把玩着一对羊脂玉做的骰子,嗤笑说到:“这帮货色,一对眼珠子尽盯着老百姓,哪敢看东辽人一眼?”

  掌柜的腰弯得更低了,“东家的意思是……”

  “你去大理寺,给我们的聂青天递个状子。”

  魏青涯忽然将玉骰子一收,另只手帘子掀得更开些,瞧着街角惊慌躲避的百姓,“就说……东辽人当街强抢民女,人证物证俱在。”

  那掌柜什么也不问,应声便走。

  魏青涯向轿帘外一伸手,美貌窈窕的侍女从轿后走来,俯身将手中的茶盘递上。

  “别怕。”

  魏青涯接过茶盏,指尖在杯沿轻轻一叩,“你只管坐着我的轿子去,聂大人若来了,这些蛮子一个都跑不了。”

  “嗖——”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射中通译头上的高帽。

  那武士在马上高举长弓,用辽语兴奋地大喊:“我赢了!”

  乌维脸色顿时阴沉。

  他翻身下马,一把揪住通译的衣领,“废物!连个帽子都戴不稳!”

  说话间拳头如雨点般落下,打得那小官口鼻出血,跪地求饶。

  和月楼上的书生们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

  就在这时——“让让!快让让!”

  一顶精致的小轿慌不择路地挤过人群。

  轿夫见到东辽武士,似乎吓得腿一软,轿子猛地倾斜。

  轿帘翻飞间,一个着杏色罗裙的小娘子跌了出来,金钗落地,青丝如瀑散开。

  整条街霎时一静。

  乌维的拳头悬在半空,眼中腾起野兽般的兴奋。

  自入京以来,百姓都将女眷藏起,他已许久未见这般绝色。

  鸿胪寺送来的那些教坊司女子,本就是做皮肉生意的,早被调教得逆来顺受,哪比的了未出阁的黄花闺女?

  “哈哈哈!长生天赐我的猎物!”

  他兴奋地用辽语高喊,将她一把扯起,像拎个麻袋一样扛在肩头。

  那小娘子吓得面无人色,绣鞋都踢掉了一只。

  武士一个个喜笑颜开,起哄般吹起口哨,有人已经拉开弓弦对准想要上前的百姓。

  乌维将人往马背上一扔,正要策马离去,忽然“铛——”的一声响从街头传来。

  铜锣声震碎长街喧嚣。

  “肃静!大理寺办案!”

  只见十余名皂衣衙役手持水火棍疾奔而来,当中之人骑着马,深青色官袍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直到闹事东辽使团跟前,他方才翻身下马,步履沉稳冷峻,背后大理寺亲兵列队而立,威风凛凛。

  “是聂大人!聂大人来了!”

  “聂大人一向铁面无私,今儿这帮狗蛮子有好果子吃了!”

  百姓群中爆发一阵低声欢呼,聂晋的行事风格有口皆碑,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铁面判官”?

  整条东市大街的阴郁一扫而空,方才还瑟瑟发抖的商贩们纷纷喜笑颜开,茶楼窗口探出无数个脑袋张望。

  人人脸上神色振奋,仿佛来的不是大理寺卿,而是大宸的救星。

  聂晋抬手亮出腰牌,“大理寺卿聂”四字在冬日里泛着冷光,他收牌的动作干净利落,像刀剑归鞘。

  “东辽使臣乌维。”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让喧嚣的街市瞬间安静,“尔等擅闯市井、扰民伤人,公然掳人劫财,依律应当即收押。”

  “下马,受审。”

  乌维哈哈一笑,非但不惧,还挑衅地捏起怀中少女的下巴,当着满街百姓的面“吧唧”亲了一口,用辽语叽里咕噜说了一串。

  鸿胪寺通译被打得满脸是血,哆哆嗦嗦不敢开口。

  聂晋一个眼神冷冷扫过去,通译才结结巴巴道:“主、主使说...您在这狗叫什么...他是东辽正使,连顾相见了都得……”

  聂晋听到“顾相”两个字,眼神骤然不太自然,喉结不明显滚动了一下,才冷声道:“本官不管他说什么,在大宸律法最大,今日就算圣上亲临,也得下马受审!”

  通译被这话吓得腿软,这事是越来越大,哀求道:“聂大人三思啊!”

  “翻。”

  一个字砸得通译面如土色。

  乌维听完翻译,果然暴怒,猛地一拽缰绳,“宸狗有种就来拦我!”

  聂晋右手一挥,三条绊马索突然从人群中甩出。

  乌维的坐骑嘶鸣着栽倒,七八个衙役扑上去,铁链“哗啦”缠住乌维脖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蛮熊般的汉子按在地上。

  使团其他几名武士见状拔刀欲动,聂晋目光如炬看向他们几人,“告诉他们,本官等这副状子等了几日,不介意多抓几个。”

  武士们面面相觑,何曾见过大宸这么多的硬骨头?那个顾相上位后,大宸的官员怎么都这么陌生?

  聂晋不再理会他们,转身走向瘫坐在地的少女。

  他解下官袍外的大氅递过去,动作一板一眼得像在公堂递交文书,“姑娘受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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