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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头一次,纪宁没有对少年冷言相对。

  他不算熟络地道了声谢,缓缓抬手,拍掉少年衣角的面灰。

  自那之后,纪宁发现记忆中的“自己”变了。

  尽管他对萧元君依旧严厉,可偶尔,他也会夸赞少年的进步。

  他不再担心少年的靠近别有所图,反倒开始期待少年学有所成,能独当一面的那一日。

  一年又一年,先帝薨逝,少年登基。

  从前的少年长成青年,穿上龙袍,坐在了那个象征权力的宝座上。

  昔日的学生成了帝王,老师俯首做了臣子。

  即便如此,纪宁依旧十分高兴,他不再为少年的课业担忧,他开始谋划,如何让少年坐稳帝位。

  一次次的谋划,不惜以身入局,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只为少年的路好走一些。

  纪宁看着那些被自己忘却的细枝末节,看着自己从前如何呕心沥血。

  看着,看着,他忽然发现了一些不对劲——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意萧元君胜过在意自己?

  这一丝不曾被察觉的情愫突然乍现,直叫纪宁手足无措。

  记忆流转,停留在北狄进犯的那一年。

  边关战事告急,朝中无人可用。

  那一年,纪宁刚从狱中出来不久,尚还停职留在府中。听闻战况危急,他数次陈书请求萧元君派他带兵出征。可呈上去的奏折如石沉大海,无一封有回音。

  边关的战报每日一封,日益剧增的死伤人数令京都人心惶惶。

  朝臣们几次三番催促萧元君,让其派纪宁出征,但几次都被驳回。

  最后帝王拍案,决计御驾亲征。

  纪宁在府中听闻此消息,心急如焚,不顾禁令出府入宫,求见萧元君。

  那日他们吵得天昏地暗,谁都不许对方出征,谁都不说为何“不许”。

  现在想来,他们二人的“不许”,不过都是在为对方做尽打算。

  后来迫于朝中压力和纪宁的执拗,萧元君允了纪宁挂帅。

  出征前夕,吵了几年的君臣在纪府碰面。

  二人坐在院子里的凉亭下,坐在那张曾同席而坐过无数次的桌前,罕见的,心平气和地说了会儿话。

  离别到来之际,气氛总是凝重且怅然。

  二人聊了许久,聊战况、聊局势,聊到最后,双双沉默。

  那时,纪宁在为前线战况忧心,并未发现萧元君看他的眼神总是透着一股忧伤。

  不得不道别时,萧元君蓦地抱住了他。

  对他疾言厉色了数年的帝王,噙着颤音对他说道:

  “答应我,带着将士们,平安归来。”

  只这一个拥抱,纪宁便知晓,他和帝王多年的争吵,其实从未成为他们二人之间的隔阂。

  料定自己此程凶多吉少,纪宁没有如往常那般推开他。

  同样是因为料定自己此程凶多吉少,他也没有给萧元君一个答案。

  可萧元君就那么抱着他,一遍遍地乞求,乞求他回应自己。

  从“带着将士们平安归来”乞求到“你平安归来”,一遍又一遍,就像从前总是不厌其烦缠着他的少年一样,一遍又一遍,直至声音哽咽,都还在让他答应自己。

  “答应我纪宁,平安回来。只要你平安回来,你要什么,哪怕是,是归隐山林,你我不再相见,我都答应你。”

  帝王的话落,纪宁笑了。

  他一步一谋略,看着长成帝王的人,忽地一下又变回了那个让人操心的少年。

  就算他答应了,也不一定会做到,所以非要他答应又有何用?

  即便如此,纪宁听着耳边愈加颤抖的吐息,还是心软了。

  凶多吉少,就一定会凶多吉少吗?

  万一有万一呢?

  他得上天眷顾,万一能活着回来呢?

  这么想着,纪宁缓声允下承诺,“我答应你,带着将士们平安归来。”

  可惜,上天终是没能眷顾到他身上。

  挂帅出征后,他每日以药为食,身体却每况愈下。

  大战告捷之日,亦是他的大限之期。

  他记得自己透过帷幔,看着醉颜俯在床边啼哭,记得自己如何艰难地交代遗言,记得自己最后,有多渴求能将未尽的话说话。

  就差这一句,就可抚平那人多年的彷徨,就可以告诉他,自己从未恨过他,也从来没有不在意过他。

  漫天的大火映红眼眶,纪宁看着记忆的画卷在自己眼前焚烧殆尽。

  他往后退一步,又退一步,终于想起未尽的那句话是什么。

  被褥里的人喃喃低语,萧元君俯身去听,待听清那串微乎及微的字眼后,潸然泪下。

  “我答应过他,平安归家,我不要归隐山林,不要……不复相见。”

  萧元君抬起头,怜惜的目光拂过纪宁的眉梢,旋即笑了笑,道:“我也不要和你不复相见。”

  ……

  纪宁晕得突然,醒得亦突然。

  他睁开眼时,医师还在为他诊脉,不远处,萧元君、阿醉、兰努尔三人围坐桌前,各个面色凝重。

  见他醒,老医师“呜呀”一声,惊动了那处谈话的三人。

  三人齐齐移目,萧元君率先动身。

  “醒了?”萧元君侧坐到床边,上下打量着人,“感觉怎么样?”

  方才冗长的回忆让纪宁尚且不能回神,他呆滞地盯着萧元君,凭着感觉应答:“无事。”

  听他说“无事”,萧元君便知是白问。

  他问身旁的老医师,“如何?什么问题?”

  老医师听不懂,年轻医师解释道:“刚才爷爷没看完,具体原因可能还不清楚。”

  萧元君道:“那烦请医师继续。”

  说罢,他让出位置。

  眼看老医师的手伸了过来,纪宁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收起手臂按到太阳穴上,佯装头疼。

  见状,萧元君惑道:“怎么了?”

  纪宁缓缓揉着穴位,“可能是晕船,有些头疼,应当不碍事。”

  萧元君不疑有他,扭头吩咐医师,“可否找些对症的药来?越快越好。”

  不待医师作答,纪宁道:“不必劳烦医师,治晕船的药,阿醉身上备着。”

  说罢,他朝阿醉看去。

  后者反应倒快,掏出随身带着的小药包,找出一粒丹药送上前。

  看着他服了药,萧元君仍不放心,“只是晕船的话,怎会好端端的晕倒?”

  纪宁知他顾虑,遂道:“应当也有旧疾作祟的缘故,陛下不必担心。”

  他支起手臂坐起来,“陛下,叫两位医师下去罢,还有些事你我需问明白。”

  萧元君一愣,想起此前引得他二人争吵的那块“谜团”,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两位医师离去,房中便只剩下“自己人”。

  纪宁靠在床头,视线先是落到兰努尔身上,他直截了当,“兰姑娘,你此前同我说的可都属实?”

  兰努尔看一眼萧元君,猜出对方大抵也已知晓她重生一事,她坦言道:“一切属实。”

  纪宁而后看向阿醉,“阿醉你呢?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阿醉一头雾水,“真没有了,所有事我都坦白了。”

  萧元君接着问道:“醉颜,你跟你主子说,是我把你了关起来,可我什么时候关过你?”

  “怎么没有?你。”

  信誓旦旦的话说一半,醉颜愣住了。

  记忆中,他的确一直被关着,可好像确实没有“关他的人是萧元君”的详细记忆,他一直想当然地以为那个人就是萧元君。

  他挠头,冥思苦想半天,急道:“我我我,我怎么记不起来了?”

  闻言,纪宁和萧元君双双皱眉。

  纪宁追问,“那你知不知道,你就是望北塔上的高僧?”

  “什么!”

  “什么?!”

  两道同样惊诧的声音响起,前者来自兰努尔,后者来自阿醉。

  兰努尔瞠目结舌,“大人,你说塔上的高僧是,是醉颜?”

  阿醉亦是满面匪夷,“主子,你说的这些我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难道我只重生回来了一半?”

  见他们一个比一个惊讶,纪宁和萧元君不得不相信,他们二人当真一无所知。

  可阿醉就是高僧,为何他会记不得有关自己的事?

  莫不是,阿醉的记忆有缺失?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陷入僵局,纪宁难掩愁绪,一连叹了两次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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