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裴珏斐静静地盯着手机屏幕片刻。

　　点开网络珠宝店，浏览了起来, 他和江舟燃牵了无数次手, 也曾在江舟燃睡着后，用双眼与指尖描摹他每一寸肌肤。

　　包括手。

　　他比谁都明白江舟燃指围多少。

　　浏览了一圈又一圈，裴珏斐想着他的存款，在他经济范围内选了款最好的, 很衬江舟燃肤色。

　　戒指款式选定了，由于尺寸问题, 需要五天才能送到他手里, 裴珏斐并不介怀。

　　时间而已, 他等得起。

　　滴答滴答, 夜色悄悄变浓, 倦意爬上裴珏斐眼梢。

　　他今天很累, 心情七上八下地高高挂起, 好在裴玥状态很好, 心脏得以安稳入胸腔。

　　但精神上的疲惫依然存在。

　　而且……

　　裴珏斐垂眸, 视线牢牢锁着毫无回馈的聊天界面。

　　他想火火了。

　　可惜，今晚现实是没可能见面了。

　　他抬眼，扫视了圈，豪华VIP病房很大，除了裴玥躺的那张床外，还有一张陪护床，足够两个成年人躺一起。

　　但他不想和秦尧并肩躺一块。

　　虽然两个人是亲戚，还都是男人，可裴珏斐有既定的爱人，他没法接受躺他旁边的人变成其他人，表哥也不行。

　　秦尧也差不多。

　　兄弟两人互相谦让了一下，最后还是采取石头剪刀布这样传统的方法决定胜负。

　　裴珏斐赢了。

　　恰好在这一秒，他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下，裴珏斐神态一下子就柔和了。

　　[裴火火:我哥睡着了。]

　　[裴火火:我觉得……我有点想你了。]

　　还不是一般的想，江舟燃连续发了超级多贴贴表情包。

　　裴珏斐表情越发柔和。

　　看见他这样，秦尧笑了声，粗糙眉眼动了动，他径直躺在沙发上，背对着裴珏斐，假装自己是毫无感官的沙发。

　　裴珏斐站在裴玥床边，给爱踢被子的妹妹掖好被角。

　　他也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用智能遥控器将病房所有灯光都熄灭，他点开语音键。

　　嗓音透过听筒流淌进江舟燃耳朵里。

　　“火火，凑近点。”

　　是声闷热又潮湿的吻音，隔着收音孔有力地敲打江舟燃耳膜，他一下子就觉得耳朵烫得厉害。

　　江舟燃反应迅速地弹了个视频过来，裴珏斐接了。

　　知道两个人现在都需要保持安静，江舟燃声音克制到了极点：“裴珏斐。”

　　很轻很柔地念了声裴珏斐的名字。

　　“在呢。”同样轻哑的回应。

　　江舟燃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裴珏斐看见他鬼鬼祟祟地躲起来，捂着听筒，有点委屈地说：“我想你了。”

　　“咚咚。”

　　裴珏斐抬手敲了两声手机屏幕，亦如最开始他们通过敲击墙壁诉说情绪那样。

　　然后，裴珏斐听到了四声回应。

　　他听到自己问：“为什么是四下。”

　　屏幕里面，青年眼睛灼亮，神秘兮兮地说保密。

　　咚咚咚咚。

　　我喜欢你。

　　*

　　第二天，裴珏斐醒得很早，小朋友觉多，他睡醒时裴玥还在睡。

　　倒是秦尧早早睡醒，裴珏斐睁眼时，刚好看见他走进房门，手里还提了箱牛奶，是小朋友最喜欢的那种。

　　外面天冷，秦尧不过出去些许，浑身就染上了风尘仆仆的气味，秦程给的军大衣他也没穿，露着肌肉，周身野性的侵略性更加磅礴。

　　裴珏斐扫了眼沙发上的大衣：“小姨他们看见肯定会说你，而且，他们应该快来了。”

　　秦尧搁下牛奶，说：“昨天来得急，没有买，现在补上。”

　　他走到沙发上，拎着厚实大衣套上。

　　裴珏斐看着牛奶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他还是看着秦尧，道：“火，舟燃说他待会儿会来探病，他哥可能也会来，你要留下吗？”

　　如果留下，就可能和前任见面，血淋淋的伤疤在对视时不可避免地会再次被揭露，沁着狰狞恐怖的伤痕，汩汩流血。

　　撕开所有苦苦维系的假面，引爆暗流涌动辛苦忍耐的欲.望与汹涌——恨意。

　　秦尧干裂唇开合，手往裤子里掏了掏，掏出了两个红包，走近他，递给裴珏斐，闷声说：“上面那个给弟媳，算我给你们的新婚贺礼，后面那个……”

　　他舔了舔结痂唇角，语气艰涩：“给他。”

　　裴珏斐看到他抬起头，眼神黑沉沉又很闷，还带着奇怪的剔透希冀：“我看过一个说法，沾了新婚伴侣喜气的红包，可以给那人带来相同的……”

　　秦尧忽然寡言了。

　　裴珏斐抬起头，指尖接触红包封面，将上面的细心收好，厚厚的一沓。

　　压在下面的红包有个凸起，边缘圆润，大概不是钱。

　　裴珏斐琥珀眼珠停在秦尧脸上：“哥是要我替你祝福他同样新婚燕尔吗？和别人。”

　　话语堵塞在秦尧喉管。

　　裴珏斐修长手指滑了圈红包边沿：“确定吗？”

　　字字扼制着秦尧喉管，让他既点不了头，也说不了好。

　　裴珏斐眼眸敛下，后面的话，被进来的人打破。

　　是邱棋，她摇了摇保温饭盒，说：“过来坐，我熬了排骨汤呢。”

　　她并没有看出那瞬间凝滞古怪的氛围，秦尧就像得了特赦，那封藏了祝福希冀的红包依然躺在秦尧掌心。

　　裴珏斐看向小姨，温声感谢：“谢谢小姨。”

　　邱棋女士显然不当一回事：“谢啥啊。”

　　裴珏斐眼神落在秦尧上：“哥留下来吧，至少一起喝完排骨汤，而且……玥玥也还没见到你呢。”

　　秦尧就像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说好。

　　至少留下喝完汤。

　　邱棋手艺很不错，排骨炖得软烂，汤也好喝，只是裴珏斐二人心思都不在汤上，嘴里喝着汤，眼神都心不在焉地往门口瞟。

　　火火怎么还没来？裴珏斐瞳色越来越深。

　　秦尧低头，吞咽下大口汤，舟泠今天会出现吗？其实……不见面或许是好事。

　　裴玥睡眠质量再好，睡了这么久也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小手朝他们晃：“哥哥，姨妈妈，啊，还有秦哥哥。”

　　三人注意力就全都集中在了她身上，裴珏斐走近，半蹲下与裴玥平视，眼神里还带着紧张：“玥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裴玥摇了摇小脑袋，拍了拍胸脯，小大人似的保证：“玥玥身体可强壮啦，大宝哥哥不要担心哦。”

　　裴珏斐唇角微微勾起，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秦尧不善言辞，也半蹲下与裴玥平视，安静了片刻，从兜里变出个缝得精美的平安娃娃，他揉了揉裴玥左脸：“平平安安。”

　　又揉了揉裴玥右脸：“健健康康。”

　　这是秦尧老家的习俗，祝福人平安时揉左脸，健康揉右脸，他力道很轻，裴玥没感觉到难受。

　　看着娃娃惊呼了声，快快乐乐地抱在怀里，望着秦尧弯眼睛，甜滋滋地说：“谢谢秦哥哥~”

　　裴玥很喜欢这个娃娃，宝贝地抱着。

　　邱棋温温柔柔地捏了捏裴玥小脸：“瞧我们家小宝宝多可爱，多白嫩，就是没有洗脸，脸脏脏。”

　　裴玥年纪小，但是个爱美的小姑娘，张开手臂，黏黏糊糊地撒娇：“姨妈妈可以帮小宝洗脸吗？拜托啦~”

　　邱棋哪招架得住，立刻小心翼翼抱着她，说：“好好好，我还给我们家小玥宝梳漂亮的小辫子呢。”

　　说着，她抱着裴玥走到洗漱间。

　　秦尧脑袋垂下，脸藏着阴影中，裴珏斐看不清他的心思，他干涩地扯起嘴角，说：“那我走了，正好有个学校要翻新，工头准备带我看一下工地。”

　　“下次……”

　　见字还没完整地吐露出来，病房门就再次被推开，两人目光同时顿住，往前探去目光。

　　是江舟燃，也只有江舟燃，手里提了牛奶还有水果篮。

　　裴珏斐瞳色忽而被璀璨亮色装饰，愉悦填满了他的双眸与唇角，他走进，接过江舟燃手里的礼品，说：“不用买这些，一直提着多重啊。”

　　江舟燃也笑，眼睛弯下：“嗯。”

　　他像是才注意到旁边的秦尧，眼睛看着裴珏斐，唇缝开合：“我哥他去公司啦，你知道的，我哥和我一样都特别强大，根本不会在意情伤的啦，男人而已嘛，不爱了就换，爱情对我们来说，完全不……”

　　秦尧神态从先前的失落转而更加难喻的沉闷，脸上是片阴影，足以覆盖他半张脸。

　　他机械又足够礼貌地对他们道别，身影消失在这间病房，江舟燃随之住了口。

　　江舟燃向前一步，低头将脸埋在裴珏斐肩窝，双手圈住他腰，委屈坏了：“我好想你。”

　　江舟燃觉得他想裴珏斐想的他自己都瘦了，明明才一晚而已。

　　裴珏斐圈住他肩头，轻轻咬了口他耳垂，语调从唇缝溢出：“不爱就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