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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求什么呢?求一个回应?还是求老师别厌恶自己?

  谁都说成不了的事情,非要去做,大概也就只有这么一种结果。

  曾有逐日填海的神话,最后不也没了消息?

  ……

  帝师咬破了下唇,抿了抿,咽下腥咸的血,终于从这一瞬息好似过了万年的窒息中夺回一点清明。

  他抚上学生的后背,僵硬地让这个动作看起来像安抚些。

  他本不该在此时有这样逾矩的行为,这动作太亲昵,太过让人误会。

  他应该撇开手,让开身,开门出去,随便去哪儿的哪,永不要再见光。

  但他听见了学生的泣音。

  他极少,极少,极少见过姜孚哭。

  猝然能想起的,不过是传位的旨意定了那一晚,和他从重伤中恢复过来的那一天。

  无论是哪一次,姜孚都紧紧握着他的手,带着泪看他。

  好像虽淹没在绝望里,但在他身边就能一同度过任何难关。

  他们的眼睛从未互相躲避过,他们的心也一直是印在一块儿的。

  不该有隐瞒,不该有欺骗,什么也不该有。

  就像鱼行在水中那样自然。

  离不开,躲不掉,丝丝缕缕,岁岁年年。

  谁也没做错,谁也没想过要伤着对方,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境地?

  帝师不过是想替学生扫清障碍,皇帝也不过是想尽心侍奉自己的老师。

  他们一同做了许多事,好的坏的,迟的新的,能令人登极乐或是该下十八层地狱的……

  只差把自己也剖开卸开,拆碎了揉匀了,熬成一碗去补对方的命。

  那么多混乱的世情,那么多解不开的缠结,一件又一件递来,一颗又一颗绊着他们。

  起初虽携着手,可是愈往后走,就离得愈远。

  谁敢停下来呢?

  为着对方,为着上一代传下来的命,为着许多人,为着深夜醒来与灯烛对问时不曾亏心。

  太多东西推着他们走,要他们做选择,把一切都推成了无法预料的样子。

  可是,可是……

  如果无需面对这些霜雪;

  无需向那许多亡魂还债;

  如果时间永远停在奉德十二年的那个春日;

  永远不必离开那个修筑半成的花园;

  永远不摘下那朵怒放的牡丹……

  最初的最初,最早的最早,在一切都还没有开始,或是还没有那么积重难返之前。

  他们的心愿,不过是永远相伴而已。

  ……

  沈厌卿以双手合抱住姜孚那只卸了力的手,轻轻接过那只耳钩。

  他的手仍在抖,可是决心很大,将那旧耳洞戳出了血也毫无察觉。

  他的体质一直如此,皮肤上擦破了就很难长好,要比常人多流许多日的血。

  这毛病从奉德十九年开始,同那些噩梦一起,缠了他许多年。

  单边的耳洞刚打下时就一再流脓破溃,疼的他数月数旬无法入眠。

  但他无论如何也不允许它长好长死,一直熬到了勉强成型。

  曾挂在这儿的那水蓝色的坠儿,与这血红的圆珠一样,都是本不该属于他的东西。

  但他接过了,戴上了,令它们终日在自己的鬓边垂摆。

  过去和现在像是一样的,又好像有什么不同。

  但他始终是个架子,亏着心挂着这些,是个物件,是个睁着眼睛记录的人。

  他的学生只做过这一件出格的事。

  他须得仔细想想,好好想想,不可伤了学生的心。

  他还有什么呢?

  唯一具残破的身体,一颗虚情假意填起来的心。他是最会顺从的,故人们最欣赏他这一点……

  沈厌卿笑了一下,可是嘴角很僵硬。

  “……陛下今日可愿宿在披香苑?”

  

第38章

  奉德十五年的一个晚上, 打着雷,雨不小,正是暑热难捱的时候。

  宫婢内侍们低身撑着伞, 尽力让小主子少淋些雨点。

  九岁的小皇子自己抱着薄被,吧嗒吧嗒踩着水, 往侍读的住处去。

  他走的很急, 步子很快, 眼睛往前盼着,好像慢一步就要有什么事情赶不及。

  沈侍读的窗子仍亮着,灯火通明, 这叫他安心了不少。

  宫人上前去敲门,叩叩几声,门里就传来人起身的声音。

  姜孚理了理怀中的锦被,令其规整了些,站直了等着。

  侍读披着件豆白色的外衫, 半挽着头发,一副家常样子,显然还未睡下。

  一见到小皇子,他就微笑起来,跨出门槛半步,伸出手来迎:

  “殿下怎的这时候来了……先进来吧。

  小皇子把手中的东西交与宫人,去牵老师。见了想见的人,他心里就松快下来, 轻盈了许多。

  门外一道又一道惊雷闪下, 可是小孩子脸上一点也不见害怕的样子, 只是往侍读怀里扑。

  沈厌卿本以为他是怕雷,等着说些温言软语安慰, 见了眼下的情况倒不知该做什么了。

  他看着宫人合上门,牵着姜孚向里走。

  他记得,某处还存了碟点心。

  下午送来的,他尝过两块,一直拿纱罩笼着。虽然甜了些,但小孩子应当喜欢。

  姜孚却摇摇头:

  “我吃过了。”

  沈厌卿笑道:

  “是了,殿下遣人给我送来的,我怎么忘了!”

  “也是下官糊涂,竟拿殿下的东西来送殿下……”

  小皇子回头,看向书房的方向,眨眨眼:

  “老师正忙着?”

  “看些闲书而已,没什么正事。殿下既然来了,自然是先陪殿下。”

  沈厌卿说着这些肉麻的话,自己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

  住进允王府一两年了,二人形影不离,同掌大小事宜,早将这世上的话都说尽了。

  姜孚脚步轻快地溜达过去,摸起桌上的纸片子看看。他识得大多数的字,也差不多能看得懂,是些时事。

  三哥上书提议要向北边打,许多大臣都附议,可是父皇好像不想。

  赞同的人许多是依附着三哥母妃家的,粘成一团,分不开,麻烦得很。

  他想替父皇分忧,可他还太小,说话没有分量。贸然上书上去,定会被以为是有人指使。

  小皇子悄悄看了一眼老师。

  老师自来了他这儿,日子一直过的不大好。

  京城的人早忘了什么“沈公子”,印象里只剩一个不识好歹,不懂捉住机会的皇子侍读。

  沈侍读出门去,朝他抛花的仍然有,可谁也认不出他是几年前那个有名的人了。

  没人再邀他去访山游水,也没人请他去自家的园林。

  那月白衣裳,曾蒙圣上青眼的少年才子,好像一颗短命的星。

  闪了几月,亮了几旬,就灰暗下来,隐进新主的觳中,从此默默无闻。

  但老师一点怨色也没有,只安安心心待在他身边。

  他不能犯那个险,不能为着自己的一点冒失念头,就把老师推到风口浪尖去。

  姜孚放下这一张,做出一副不甚感兴趣的样子,又拣起另一张看看:

  “明日学这些么?”

  “是了。不过今日殿下若是晚睡,明日的课歇一歇也无妨。殿下毕竟还是长身体的时候——”

  姜孚放下那张字迹工整温润的帖子,闷闷道:

  “我晓得了。可是外头打雷,吵得我睡不着。”

  沈厌卿方才余光扫见,宫人已拿了皇子的衾被在他床上铺好。他也就顺水推舟,温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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