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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安芰在他身后跑着跟着,连连大喘气,他也顾不上回头看一眼。

  这条路竟这样长么?

  他推开披香苑没锁的宫门,正见一个人影立在那里等他。

  那人神色平静,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迎接自己的结局。

  今夜就要把一切都说清么?

  不,那些不重要,最重要的是……

  “老师,我们明日须往仁王府一趟。”

  姜孚压着声音,尽可能让自己此时显得沉稳些。

  他没有藏手中的信纸。他猜得到,老师自然也猜得到这封信的存在。

  沈厌卿整张脸埋在月影里,表情看不清楚,但两人间似乎飘过一道很轻很轻的气音。

  是一声苦笑。

  露水正薄,映得庭中青石白璧般空明。

  沈厌卿单手提起衣摆,又缓慢又沉重地跪在他面前。

  就像他多少次午夜梦回中的那样。只是手中,颈上,缺了一把剑,缺了一道殷红。

  得做些什么,得做些什么……

  姜孚解下腰上的剑,扔在身后,当啷一声响。

  他快步上前:

  “他没有说……老师,我并不知道……”

  他其实早都清楚,他只想说他并不在意那些。无论什么事,有什么重要的呢?

  他已两手空空了,不可再失去……

  帝师却像是没读懂他的有意剖白,只伏下身,叩拜不起。

  “我知他不会写,但我不能再欺瞒陛下。”

  桃花瓣、李花瓣。

  粉的、白的。

  都被沉沉的夜露粘在一起,缠进他的发丝中。

  姜孚呼吸一滞,好像又回到了六年前那个可憎的上元夜里,对着眼前的情景一无所措。

  ……

  “罪臣原就不配做陛下的老师。”

  

第22章

  崇礼元年正月, 新帝上长奉山,去问候自己曾经的长兄。

  举世皆知,大皇子自小一心向佛, 后来更是为了规避兄弟相残落发出家,一直在明光寺修行。

  既不肯见自己曾经的皇弟们, 也不愿多带随从, 只是全心全意求一个清净。

  但新帝既已即位, 大局稳定下来,手足相争的事情再不会发生。

  新帝最重亲情,自是想借此机会与长兄重建联系;

  虽然不能把人拉回红尘里来, 但多少也得表达一下自己作为俗家子的心意。

  这件事宣传时排场做的很大——毕竟是天家的亲情。

  但最后结果却很隐密,几乎没人知道山上发生了什么。

  皇帝日出前后上山,将近日落时下来,回程时一言不发,从此后也再没提过明光寺的事。

  大家都说, 是出家人已经斩断尘缘,不肯兄弟相认,让新帝伤心了。

  这一程,沈厌卿没有随行。

  不知是其主动留宫,还是被皇帝有意推阻;

  但他在皇帝回来后主持着往长奉山上赏了许多东西,像是真重视这件事情。

  只有姜孚自己知道,他见到的是一座空寺。

  ……

  奉德十九年八月,二皇子的一个心爱侧妃意外中毒身亡。

  二皇子悲痛欲死, 闭门不出, 对外面夺嫡定局后残留的风云无心在意。

  有传闻说, 二皇子甚至在自己府中偷偷为这位侧妃戴孝;

  并且几个月不许别人让他见到鲜艳的颜色,连院中草木都尽皆折断丢弃;

  唯恐见到故花时思念故人。

  恢弘了许多年的王府, 竟一朝变得毫无生气。

  ……

  奉德十九年七月某日,三皇子旗下的首席幕僚明子礼莫名失踪,没有任何消息、任何线索,连尸首都找不到。

  两日后惠亲王入宫,薨于宫中,追护驾之功。

  这件事情越传越模糊,像是有人故意压着消息,到最后,竟没人知道明子礼是谁了。

  ……

  奉德十九年中秋,四皇子的侍读之一落水身亡。

  四皇子称此事冲撞了风水,不利于我朝气运,因此自请闭府思过。

  简单来说,是给自己找了段软禁。

  当时都以为,他是怕自己被新帝猜疑,找借口让新帝把自己看管起来,好保全自身。

  但姜孚后来确认过,确实有这么一件事,有这么一个侍读。

  而且其与四皇子交情甚笃,同吃同住,日日携手同行。

  简直就像……

  ——简直就像他和老师。

  ……

  还有。

  五皇子府中的掌事姑姑,八皇子的贴身内侍,十二皇子的启蒙教师……

  从奉德十九年七月的明子礼开始,一直到崇礼元年年末。

  这些事情做的很隐蔽,各自伪装的很好。新帝登基后死的人很多,这几条命也完全淹没在其中。

  但是一旦有心注意,拣起一端绳结,就能抽丝剥茧……

  见到这一整条珠串。

  或许是始作俑者自知自己最后也是一样的结局,于是早就在为坦白一切铺垫,在宫里的这一端留了许多破绽。

  所以,唯独姜孚看到的线索如此清晰。

  ——十七个月里,每位有资格参与夺嫡的皇子身边,都被拔掉了一个最亲近的角色。

  而且手段极其狠绝,不仅要这些人再也开不了口,而且要世上再没人记得他们。

  这些人所有的言语、事迹,甚至沾带到的一些亲友同僚,都被血腥而彻底地抹去。

  只有一个例外:

  新晋的帝师沈厌卿。

  这样长久缜密的谋划,这样庞大的资源消耗,又要那样做的隐蔽而无人敢说——其实未必是真的隐蔽;

  但确实能让皇子们百般悲痛之下还不敢哭出声音,只能终日惶惶。

  背后只可能有一个来处:

  那就是皇宫最深处的那把椅子。

  或者说,椅子后站的那个人。

  宫里宫外一直有人死,姜孚有所察觉,但他没有作任何阻拦。

  他知道老师不会害他。

  但他依然忍不住好奇这片笼罩在所有人头上的巨大乌云,好奇这云的核心里蕴着怎样的雨。

  沈厌卿对此讳莫如深,对他的反复暗示熟视无睹,一点也不像那个向来与他无话不说的人。

  这才是让姜孚真正恐慌的事。

  那段日子里帝师格外爱洁,一日要沐浴更衣数次,洗手必要用柚子叶煮过的水。

  且衣饰都要多加熏香,十步外就能闻到其身上明晃晃的香气。

  书房里供起了一尊佛像,虽不像先太后那样日日供奉焚香,却也打扫得干净无尘。

  沈厌卿好像变了一个人,又好像分裂成了两面:

  白日在朝堂上立于半阶,满面平和沉稳,大权在握,替小皇帝回许多话,安排许多事;

  下朝后则疯了一样扫除异己,把三皇子旧党及许多支持过其他皇子的人杀的干干净净。

  这是朝廷里的人最怕沈厌卿的一点:

  他做事好像从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不往外贬谪,只直接了结其性命。

  就像是怕自己哪天失势时有人爬回来踩他一脚,于是干脆做到了最狠最彻底的地步。

  ——这根本就不像四心具备的人做得出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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