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他摇着头，却不敢哭出声。

　　“婆婆岁数大了，已经没几年好活了，但你不一样，你要好好活下去，不能被那些人抓回去。”

　　果婆婆将小孩推到屋中的一处缺口，缺口后是一条通道。

　　她用破木板将缺口堵上后，就拿着镰刀来到杂物间，打开杂物间墙壁上的一个气窗。

　　外面的人爬到塌楼顶部，就会看见这个气窗，就能从这里进到她的屋子。

　　果婆婆的眼神中满是狠厉。

　　她不能死在这里，也不能被带回去，在那个小院子里没日没夜地催生植物，直到油尽灯枯……

　　她还要去找她的小孙子，养育他长大……

　　所以她得先下手为强，主动出击！

　　果婆婆爬出气窗，她握紧了手中的镰刀，等到第一个攀爬上来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她将镰刀高高举起，用力地挥劈而下！

　　“哐当！”

　　果婆婆只觉得眼前一花，那道身影倏忽间消失在她面前。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重新出现在她身侧，不仅躲过了她的攻击，还牢牢握住了她的手腕！

　　剧痛让她手指一松，镰刀便脱手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

　　周起微微愣住，眼中的红芒已然消退。

　　他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在果婆婆的镰刀挥斩下来的瞬间，他看到她的动作变得奇慢无比，就好像被人按下了慢放键一样。

　　他下意识往旁边撤开，接着握住了她手腕。

　　这个动作在他自己的视角中只是正常的速度，但当那种玄妙的状态消失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完成了一个怎样不可思议的动作。

　　“小起哥！”

　　唐羽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让冲突双方都回过神来。

　　“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果婆婆用力挣扎着，色厉内荏地喝道。

　　“婆婆——”

　　周起刚要开口解释，一道稚嫩的嗓音就从后方传来。

　　听见小孩的声音响起，果婆婆的神色中多了惊慌和恐惧，她挣扎得愈发厉害，周起控制不住，也就顺势松开了她。

　　重获自由的果婆婆直接转身往后跑去。

　　看见孙子幼小的身影从里面冒了出来，果婆婆又急又气，赶紧把他按了回去。

　　“果婆婆，是我，周起！”

　　周起本想要追，结果走出两步就感觉走不动了，他低头一看，发现两团细藤不知何时从两侧生长而出，缠绕住了他的双脚。

　　这细藤很脆弱，一扯就断，但耽误的这点功夫，也足够果婆婆重新跳入气窗了。

　　她被吓坏了，原本是准备带着孙子逃跑的，然而周起的声音传入耳朵，却让她停了下来。

　　周起……

　　她有些惊疑不定，重新探出身体看向他们。

　　“果婆婆，是我。”

　　再次看到她的身影，周起一喜，连忙解释道，“我们昨天刚见过的，我用盐跟您换了果子，还记得吗？”

　　在他身后，唐羽安也爬上了塌楼的外墙。

　　他站在后面小心探出脑袋，手里抓着果婆婆掉落的镰刀，一脸惊慌又防备地望着她。

　　这个老奶奶好凶残！

　　刚才小起哥但凡躲得慢一点，不说一命呜呼，至少也得重伤了！

　　他们就是来做买卖刷积分而已，唐羽安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危险……这让他对这个末日世界的认知又深入了几分。

　　果婆婆仔细辨认之后，终于是将周起认了出来。

　　主要是周起的衣服并没有昨天那么脏，脸上也干干净净的，而且两人也就一面之缘，果婆婆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

　　当然，真正让她放下警惕的，还是周起身后的唐羽安。

　　尽管两人只相差了三岁，但唐羽安一看就知道是个没长大的小孩。

　　可爱秀气的脸蛋还带着糯糯的婴儿肥，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清澈干净，简直像是从大灾变前穿越来的。

　　如果是来抓她的，绝对不可能带上这样一个小孩。

　　明白是误会，果婆婆的脸上多了几分尴尬。

　　不过她也没有立刻从气窗中出来，而是开口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她没忘记这两个小孩充满目的性的行动。

　　周起一顿。

　　唐羽安却张口就来：“我们就是路过这里，看这边草木茂盛，想找找看有没有野果子吃，哪知道差点被偷袭……”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埋怨。

　　“婆婆，我哥哥刚才差点就被你砍死了！”想到方才的凶险，唐羽安就感到后怕。

　　果婆婆愈发尴尬起来。

　　她再次审视周起和唐羽安，看了几眼后，还是选择了相信——这两个小孩一看就知道来历不凡，没必要对她说谎。

　　“抱歉，我将你们当成了匪徒……”

　　“那婆婆你还有果子吗？我们可以跟你换一些吗？”

　　果婆婆的态度一软下来，唐羽安便就坡下驴，趁机提出了交易。

　　反正小起哥没有受伤，果婆婆也不是真的恶人，那交易还是可以做下去的。

　　闻言，果婆婆一顿，有些迟疑起来。

　　盐是必需品，如果长期不吃盐，身体会出现乏力、神经衰弱和头晕目眩等症状，严重的还会危及生命。

　　她昨天已经品尝过。

　　周起跟她交换的盐质地细腻、也没有任何异味，是只有她小时候才吃过的精盐，比她自制的钾盐要好得多。

　　如果只有她自己也就罢了，但……

　　“你们还有盐？”她忍不住问道。

　　“嗯，有的。”

　　唐羽安点点头，但也没有着急跟她做买卖，他看着从果婆婆身边探出的小脑袋。

　　那是个大约三四岁的小男孩，头发枯黄、脸颊微微凹陷，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又警惕地望着他。

　　唐羽安从没见过这样瘦小的孩子，他妹妹唐语馨出生的时候，他已经记事了，后来也经常去妹妹的幼儿园接她。

　　幼儿园里的小娃娃，每个都白白胖胖的，从没有这样瘦的。

　　“婆婆，这是您的孙子？”他问道。

　　“嗯。”

　　果婆婆安抚地摸了摸身旁有些紧张的小孩，继续追问道：“你们要怎么换？还是跟昨天一样吗？”

　　“嗯嗯，跟昨天一样就行，不过……”

　　唐羽安软着声音，撒娇道：“婆婆，我跟哥哥走了大半天，脚好累啊，能不能先在您这里歇息一下呢？”

　　果婆婆皱起眉头。

　　她看看一脸无辜的唐羽安，又看了看沉默着站在少年身后、有些戒备地四下张望的周起。

　　周起的双手和露出的小臂上都缠着绷带，这是昨天没有的……

　　她想了想，点点头：“你们进来吧。”

　　唐羽安一乐，回头看向周起。

　　周起有些无奈，看了眼果婆婆身边的小娃娃，最终还是开口：“那就叨扰了。”

　　*

　　于是，唐羽安从气窗爬进了果婆婆的家中。

　　这是倒塌大楼内部的空间，逼仄狭小又堆满杂物，有些不太好下脚。

　　紧随其后的周起，因为身材高挑，他需要弯着腰才不会撞到头。

　　在他们爬进来的时候，果婆婆的孙子已经快速跑到另一个出口躲了起来，此刻正猫在洞口旁观察着他们。

　　“康康没怎么接触过人，比较怕生。”

　　果婆婆说着，蹲在气窗旁谨慎地往外头看了看。

　　随后，她将两团藤蔓铺在入口遮掩气味，这才拉过一块石板，重新将这个窗口堵上。

　　“到里面来吧。”

　　堵上气窗后，果婆婆走到门洞边，弯腰将孙子抱起进入了室内。

　　唐羽安拉着周起的手，抬脚跟在了她后面。

　　穿过门洞之后，他们眼前的视野顿时变得开阔不少。

　　这应该是一个客厅，在楼塌之后幸运地保持了完整，角落的位置还能看到几张沙发形状的杂物堆叠在那里。

　　那些杂物上长着大大小小的菌菇，旁边几个装着泥土的箱子里还生长着绿植。

　　最特别的，是除了墙壁裂缝透进来的几缕阳光之外，还有一株散发着幽幽白光的植物给屋内提供照明。

　　那株植物被栽种在一个木盆里，大概一米来高，叶片稀少，在叶片与树枝连接的部位长出了三三两两像灯笼一样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