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姜早脸一块白一块红，都要憋出内伤了。

　　拜托说话能不能说完整啊，干什么干，说干架不行吗。

　　但他觉得这个时候惹周屿迟得不偿失，于是乖乖地坐到了副驾驶。

　　“哈哈，我不是在想有些人介意别人坐副驾驶嘛。”姜早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咬牙切齿，“你还真是大度。”

　　周屿迟轻轻看了一眼姜早，没说话，随后把车窗关上挡住冷风。

　　车内瞬间安静了。

　　没有放车载音乐，外面流动的景物像是被蒙上一层滤镜。光线明明暗暗，被切割成斑驳碎影，再次滑落。

　　姜早坐在一旁有一眼没一眼地看周屿迟。

　　男人倚着靠背，单手扶着方向盘，晦暗迷离的光剪出侧面轮廓，喉结的弧度在这个角度格外明显。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龙涎香，掺杂着微涩的乌木，被体温晕开后气息越发浓郁，在狭窄的空间里存在感极强。

　　装什么逼，大男人喷什么香水。

　　姜早又又不爽了。

　　但确实很好闻，烟味也没有了。

　　可能是出于对周屿迟这类无赖的敌意，他一直都不喜欢烟味。

　　可周屿迟明明这么爱抽烟，身上却一点烟味都没有。

　　更讨厌了。

　　“地址。”周屿迟。

　　姜早报了一个地址。

　　周屿迟定了个导航，沉默了一会，问：“什么时候搬出学校的。”

　　姜早：“嗯，一个月前？”

　　周屿迟：“为什么。”

　　姜早：“我找了个实习。”

　　周屿迟：“什么实习。”

　　姜早：“……就在一小公司。”

　　周屿迟含着棒棒糖，带笑的声音有点含糊，听起来在嘲笑人：“原来你这个专业也找得到工作啊。”

　　姜早：“……”

　　查户口啊问这么多！找不到工作又怎么样！心理学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我现在可是老板！

　　姜早不理人了，气呼呼地转过头在心里把周屿迟揍了一顿。

　　周屿迟用余光看了一眼旁边的人。

　　小小一个，脸小身子还瘦，情绪都写脸上了，还以为别人看不见一样。

　　周屿迟心情不错。

　　光与影都腻在周身，路灯暖光的块影拉长又收回。周屿迟手指轻轻敲了敲方向盘，随后把嘴里的糖咬碎。

　　姜早在副驾驶坐着就烦。

　　可这开回去要至少半个多小时，他又不敢跳车，周屿迟别半路把他扔下去就很不错了。

　　总觉得下一秒周屿迟就要说出什么不是人的话，幸好，来得早不如来的巧，一个电话正正好打了过来。

　　车载屏上显示了电话号码，是没有备注的一串数字。

　　周屿迟看都没看，就按了挂断。

　　“你接啊。”姜早终于找到了怼人的突破口，“怎么，你该不会瞒了什么事不敢接吧。”

　　周屿迟倒是无所谓：“陌生电话干嘛要接。”

　　说着这第二个又打来了。

　　姜早催他：“快接。”

　　周屿迟耸耸肩，接了起来。

　　“喂，请问是周师兄吗？”

　　是个很甜美的女声，声音很好听。

　　姜早听到是女孩子后都明显愣了一下。

　　而周屿迟冷漠地开口：“你谁。”

　　“我是和你一个项目组的，我叫顾婷。”学妹说，“就是，我前段时间还给师兄你发过我写的论文，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

　　周屿迟顿了一下，说：“哦，我有印象，写的还不错。”

　　“真的吗！”学妹简直一个大惊喜，立马接着开始了别的目的，“那不知道可不可以邀请师兄一起吃饭再深度探讨一下，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云南蘑菇锅，其实我……”

　　学妹话还没说完，周屿迟的话先一步梗住了她：“你是打算发《故事会》还是《意林》。”

　　学妹：“？”

　　周屿迟开口毫无波澜，冷不伶仃损敌威力却极强：“哦，不好意思，我以为你发我的是小说，原来是论文啊。”

　　学妹：“？？”

　　“是我误会了。不过我突然能理解，你写的东西为什么连中文母语者的都看不懂。”周屿迟语气的倒是客气，“以后少吃点菌子吧，不熟容易中毒。”

　　学妹：“……”

　　姜早：“……”

　　对面安静了十秒，然后传来“嘟嘟嘟”的挂断声。

　　姜早都惊了。

　　这个傻逼直男！

　　“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和女孩子说话啊。”姜早磨牙。

　　周屿迟平静地开着车，耐心回答他的问题：“她是塞进来的关系户，心思不纯，学术不端，没必要太客气。”

　　姜早本来想教训他的话咽了回去。

　　“而且我已经很有礼貌了。毕竟知识没办法通过拥抱、接吻、性传播，但SCI一作可以。”他补充道，“学术界没必要用性别去区别一个人，等她有了自己的卓越的科研成果，我自然会尊敬她。”

　　姜早不再多说了。

　　周屿迟虽然又自大又轻狂，但对学术的态度一直都是认真严肃的。

　　学术圈的人际交往有时候确实混乱，周屿迟这种恃才放旷、特立独行的傻逼，也算是纯洁珍贵了。

　　……他为什么要夸他。

　　十字路口，交叉的红绿灯。

　　车缓缓停了下来，这附近都是居民楼，人烟明显少了许多。

　　空空荡荡的宽阔马路，前面只有红灯孤单挂着，路上没有其他的车和行人，没有音乐的车内便更加寂静。

　　“所以呢。”

　　周屿迟的声音突然打破安静。

　　他微微转头来看向姜早。

　　此时此刻这里只有他的声音，染着浅浅的倦意，腔调像是逗人，但却一字一句偏偏很认真：“你一点都不想知道我的事吗。”

　　视线措不及防撞上，男人的眼是纯粹的黑，见不到底，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浸着外界路灯的光。

　　姜早今晚都被他弄麻木了，拒绝撩拨，张口就来：“我又不是M，闲着没事干想你的事干什么。”

　　“哦。”绿灯了，周屿迟转了回去继续开车，“听着还怪伤心的。”

　　两人后面也没什么话了。

　　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姜早一路上坐得莫名其妙，不是说要和他算账吗。

　　他自己也无语了，完全不知道周屿迟在想什么，还是正在憋出大的准备来作弄他。

　　以防万一还是及时止损，姜早选了一个看上去最体面的方法：“算了，之后我请你吃饭吧。”

　　他说完后又想起刚刚那事：“……你不想吃的话我直接给你打钱。”

　　周屿迟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姜早解开安全带。

　　姜早懒得理他了，开门下车。

　　本来还想再说声谢谢，就听那家伙开口：“别太感动，到时候都要还的。”

　　姜早：“……”

　　“以后别在酒吧瞎晃。”周屿迟说。

　　姜早真的服了，一个流氓还好意思教育他别往酒吧跑，脸皮真厚。

　　他砰地把车门重重关上，管这是不是几百个w的豪车。

　　可车窗又打开了。

　　周屿迟像是忘了什么其他的叮嘱，临走前还要看一眼姜早。

　　“回去洗澡，喝牛奶，睡觉。”他还怪会恶心人，“争取晚上梦到我。”

　　—

　　姜早回到家。

　　洗澡，喝牛奶，睡觉。他的就寝步骤简直和周屿迟说的一模一样。

　　就是一想到晚上有概率梦到那疯子就特别隔应。

　　姜早之前一直住的学校寝室，因为实习的缘故怕上班不太方便，他就搬去了上班那块区住。

　　这栋房子是他爸妈的，一直没人住，他干脆就自己住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