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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医生为什么会误诊

  癌症传

  自私的基因

  疼痛的真相

  你是吃出来的

  死亡如此多情

  东北往事黑道风云20年

  一位神经科医生的30年诊疗手记

  刀下人间

  好好告别

  怪诞心理学

  这就是人性

  纪录片:急诊室故事、人间世

  平台:澎湃新闻、丁香医生

  世界架空,人物无原型。情节仅供娱乐,请勿上纲上线。

第2章 耻怀缱绻-02

  在医学生当中,流传这么一句顺口溜:金眼科,银外科,累死累活妇产科。一钱不值小儿科,死都不去急诊科。

  急诊科,是医院里最可怕的地方,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患者什么情况。外伤,胸痛,中风,中毒,心梗…

  对于刚本科毕业的刘浩来说,无论是救护车的轰鸣,面白如纸的患者,还是惊心动魄的重大抢救,都太过刺激了。此刻他站在电梯前,茫然又无措。

  陈熙南安抚完那边的家属,这才走过来问他:“片子有了没?”

  “刚拍,报告单还没出。”

  “嗯。”陈熙南扭头往走廊深处走,“我去趟洗手间。”

  刘浩一把薅住他胳膊:“等会儿再去吧!人快不行了!”

  “不慌。”陈熙南用食指和中指钳住他手腕,不轻不重地拿开,“要连这两分钟都等不及,那就算现在我飞过去,也行不起来了。”说罢还意味深长地笑了下。

  刘浩看着他的背影,皱着脸暗自琢磨。

  这是讲了个地狱笑话?还是自己惹他不高兴了?想得是聚精会神,连着被电梯门夹了好几下都没反应。

  其实也不怪刘浩敏感,陈熙南的笑确实瘆人。

  客观来讲,他长得人畜无害。白皙的短方脸,光润的落尾眉。一双温和的大眼睛,戴副半框近视镜。瘦瘦高高,斯文俊秀,像‘别人家的孩子’。

  但就是有个毛病——看人不聚焦。即便是面对面地讲话,他的眼神也绝不落入对方眼中,而是落去更远的地方。带着一种神秘、缥缈、若有所思。这种缥缈配上微笑,细看确有几分诡异,好像是油画里的人像动了。

  大学时代就有人给他起外号:陈娜丽莎。陈熙南自己还挺满意,心想首都人就是文雅。想当年在老家,他都被人叫独卵子(不合群)。

  陈熙南拥抱完小便斗,这才跟着刘浩下到一楼。远远就见抢救室门前熙熙攘攘,一群老爷们儿正在和保安吵吵。

  大概能有七八个,全都面目凶煞,匪气冲天。其中有个胖子,还在后脑勺纹了个太极八卦阵。来回晃着头,像个正在奔跑的斑马屁股。

  陈熙南一看这伙奇葩,顿觉有几分头疼。心想那个抢救的不会也纹了一脑袋吧?要不缝皮让整形外科的来?

  推开急诊室的双开大铁门,入目就是一溜鲜血,被踩抹得到处都是。

  陈熙南走到诊台,慢条斯理地问:“哪个病人啊?”

  诊台的医生抬手指了下:“内个男的,王厉害捂着内个。”

  王厉害原名王丹心,是急诊科的护士长。做事勤恳负责,就是长了张椒盐嘴。从主任骂到规培,从患者骂到家属。十来年骂遍天下无敌手,院长见她都绕道走。人送绰号:王厉害。

  陈熙南晃悠到王厉害身边,俩手在身前交握:“人怎么样啊?”他语调平缓,神态轻松。不像在急诊,倒像在超市撞见熟人。

  “摸蛆的蹭来了?”王厉害挂上补液袋,翻了他一个白眼,“好得很!berber乱蹦!”

  神外大夫和急诊护士,天生就得是两个品种。一个火燎腚都不着急,一个寅时点兵卯上阵。而雷厉风行的,一般都受不了慢条斯理的。王厉害一看陈熙南那蘑菇劲儿,就控制不住要呲儿两句。

  陈熙南也不生气,只是呵呵地笑。举起刚到的CT片,借着灯光查看。患者情况别说‘berber乱蹦’,恐怕马上就要‘栽愣愣肚皮朝上’了——颅内出血严重,明显中线移位。

  人的脑子,其实不是嵌在颅骨里,而是悬浮在脑脊液里的。在遇到瞬间的加速或急停时,脑子会狠狠撞到颅骨上。受伤的脑子肿胀后压迫血管,导致血液供应不进来。如果不及时减压,人转眼就没。

  所以从理论来讲,突然大力晃一个人肩膀完全有可能杀死对方。新生婴儿的大脑更加柔软,家长的一个举高高都可能要命。

  陈熙南手里的片子,脑中线已经偏移。再拖下去很可能出现脑疝,需要立即开颅清除血肿。

  他放下片子掏出手电,想要查看患者瞳孔。视线甫一撞到轮床上的人,手顿住了。

  这人他见过。

  不。不止是见过。而是让他魂牵梦绕,百般找寻!!!

  ---

  事情还要从去年年底讲起。

  那是一个干冷的下午,门诊来了一名中年妇女。因为突然视力下降去眼科检查,结果发现了脑垂体瘤。

  这有些不幸,本以为是眼睛的毛病,没想到是脑子。但也比较幸运,因为脑垂体瘤大多良性,切除后复发概率较低。不过患者瘤子长得有点大,经鼻内镜切不了,需要传统开颅。

  患者和家属一听,都退缩了。一方面是对开颅的抵触,另一方面也是高达10万元的费用。

  一大家子在门诊七嘴八舌了半天,最后说要去中医那边看。陈熙南见他们那态度,寻思是不治了。没想到一个月后,患者又回来了。此时她已经出现视野缺损,看什么都带着大黑洞。在可能会失明的恐惧下,她态度坚定地要手术。

  在手术前的评估阶段,陈熙南发现她血脂有点高,就建议做冠脉CTA评估风险。但遭到了其家属的强烈反对——明明是脑子有肿瘤,查心脏干什么?

  可能是对医疗系统的不信任,也可能是经济压力,几个家属讲话都很难听。一会儿说CT有辐射,一会儿说医生开CT有提成。陈熙南开始还耐心解释,说并非所有冠脉狭窄都有症状,查一查总没有坏处。而且这里是公立医院,设备不外包。开检查不仅没有提成,开多了医生还会被扣钱。

  但没想到,解释加剧了家属的恐惧和否定。一大帮人挤在门诊里,一会儿说网上大V都曝光内幕了,别拿人当傻子。一会儿又录视频上传网络,指名道姓地骂他乱收费。

  陈熙南本就嫌这个瘤子长得一般:既没学术价值,也没挑战快感。家属一难缠,他更懒得浪费时间。撂下一句后果自负,随他们去了。

  本以为个小概率事件,可现实就是这么寸。

  手术一开始十分顺利,心电图也并无异常。然而就在陈熙南剪开脑硬膜时,麻醉师忽然跳了起来:“不好!T波宽了!”

  陈熙南停下手,看了几秒监护仪。就见T波越来越宽,直至完全翻转。紧接着响起蜂鸣,并闪烁红灯。

  所有人瞬间进入战斗状态。跳起来做胸外按压的,掰药瓶子安瓿的,开除颤仪的,往电极板涂导电凝胶的,出门通知家属的…手术室里的气氛像是绷在弓箭上的弦。

  “上不上除颤?”助手举着电极板问。

  “不慌,”陈熙南仍旧站在患者的头颅前,盯着心电图的波动,“再等等。”

  半分钟后,在无影手般的胸外按压下,患者的心跳恢复了。伴随着警报的解除,大家都在口罩下长舒一口气。

  陈熙南低回头,开了句玩笑:“压得够快,阎王都没插进手来。”

  大家都被他逗笑了。紧张的气氛得以缓和,手术继续进行。然而仅过了不到十分钟,监护仪的蜂鸣再度响起。这回陈熙南没有选择观望,果断地指挥道:“除颤。”

  助手抄起除颤仪,大叫了一声:“退后!”

  砰!随着电极板上穿出的电流,患者的身子在无菌单猛烈一弹。但情况没有好转,监护仪上还是乱糟糟的小波纹。

  陈熙南在刺耳的蜂鸣中平静地重复:“再除。”

  又是一阵抽搐,心率仍没有回复。

  “再除。”他的口吻里依旧不见慌乱,两脚交换了个重心,瞟了眼墙上的挂钟。

  足足电了四回,终于响起一声脉冲。

  “窦律了!!”器械护士兴奋地叫了一声,随后屋内又转为可怕的寂静。一双双手在半空中端着,一双双眼睛向主刀看着。

  劫后余生的代价,是更加的如履薄冰。所有人都在等待主刀做出决策,给出指示。

  “不做了,关闭切口。”陈熙南对巡回护士说道,“叫心内科,做血管造影。”

  趁着心率稳定,患者从手术室推出来,直接送进了心内科。造影结果显示冠脉狭窄,管腔狭窄面积高达45%。这回得了,头盖骨白掀了不说,还得先做心脏搭桥,择日重掀。因小失大住进了ICU,一天的花费够做5回CTA。

  这回家属更受不了了。咬定是因为没给手术红包,所以故意把人往坏了治,就为了送ICU挣钱。

  虽说公立医院不怕闹,但领导层觉得一群人闹事到底不体面,要求赶紧息事。就在协商的当口,患者在ICU再发室颤。然而这一次,无论是电击还是推药,都没能把她救回来。

  就在患者宣告死亡的当天下午,十来个男人涌进医院大厅打砸。等警察赶到的时候,护士站已经一片狼藉。

  最后经市医调委调解,医院出于人道主义赔了50万。

  陈熙南因为这件事没少遭罪。不停被追责,资料就写了一卡车。而且医院有规定,出了医疗纠纷,科室兜底70%,医生个人承担30%。从每月的绩效里扣3千,扣完为止。

  陈熙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愤怒于那个不争气的患者,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更愤怒这和稀泥式的调解,竟把责任完全归咎于他。

  但不管多闹心,他作为一个小医生,认栽妥协是最低成本的选择。他已经接受了既定事实,却没想到这事还没完。

  更没想到,这没完的结果,竟是被人拿刀追着砍!

第3章 耻怀缱绻-03

  那是三月初的一个晚上,陈熙南下班回家。当时是夜里十一点,飘着寒腥腥的雨夹雪。街道两侧的店铺都打了烊,路上也看不见人影。他骑车刚拐进一条胡同,迎面冲来辆面包车。

  道路狭窄,对方车速又快。幸好他在关键时刻跳了车,还顺手往前一耸车把。自行车被卷进车底,面包车也被迫急停。

  然而还没等他爬起来,就见面包车上下来俩男的。在刺眼的车灯中,看不清对方相貌。但他看见了柄西瓜刀。半臂来长的刀片在雨里颤着,嗡嗡作响。

  陈熙南第一反应是抢劫,扔下背包扭头就跑。后面那俩紧追不舍,边追还边喊:“小B崽子,你给我妈抵命!”

  刚才看脸没认出来,这破锣嗓子倒让他想起来了——是那个死亡患者的儿子!

  感情这不是抢钱,这是医闹啊。陈熙南跑得更快了,简直发挥出了人生最高水准。想当年他大学体测,一千米撑死也就四分半,但今天这速度绝对能进三分。

  可惜人的潜能不是无穷的,田径方面他毕竟不专业。眼看要被追上,他终于看到了一处灯光。那是一家独栋火锅城,门口挂着两串灯笼。气派的龙头浮雕下,嵌着三个赤红大字:蜀九香。

  他向着火锅城一路狂奔,慌不择路下,在停车场撞上个黑影。耳边传来一声痛叫:“哎我操…”

  顾不上道歉,他三两步冲上台阶。还没等迈进店门,身后传来一声暴喝:“干啥的!!”

  这声呵斥炸雷一般,在空旷的街道上荡起回音。陈熙南扭过头,就见停车场的阴影里走出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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