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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节


  可当他靠近, 目光对上南乙从背包里用力抽出来的东西时, 却忽然愣在原地。

  他现在真的怀疑自己其实是醉了, 要不然怎么会做梦。

  他甚至笑出了声。啪的一声, 床边的台灯被打开了,暖黄色的光像蜂蜜水儿一样泼在南乙身上、手臂上,还有他手里攥着的那件旧外套。

  校服外套。

  脸上的笑很快顿住,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震惊、诧异、混乱、不可置信、自我怀疑……这些同一时间涌出,淹没了他。

  仿佛被猛地塞进人山人海的livehouse,狂热、极端的, 如同亟待喷发的火山一样的情绪被塞入闭塞空间,而他站在台上, 是个初出茅庐、完全不懂如何演出的毛头小子,连手脚往哪里摆都不懂。他只知道眼前有好多好多人, 他们抬头, 每一张都是南乙的面孔。

  每一个都是。

  他曾在大雪天帮过的, 总跟在身后的, 躲在楼梯转角的, 在传说中闹鬼的自习室隔两排座位的,下雨天为他撑起一把红伞挡雨的,和他乐此不疲玩着猫鼠游戏的,消失了的,再也不见的……

  都是南乙。

  原来真的是琥珀啊。

  啪嗒——

  时光的树脂滴下来。少年时代的未解之谜,被封存在这双眼睛里,被掩埋,到这一刻才重见天光。

  南乙将那件校服铺得妥帖、齐整,双袖展开,于是年少的秦一隅被钉在了想要伸手拥抱的姿态里。

  “就是这个。”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衣服的布料,抬起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人,忽然愣了愣,眼神中有不解。

  他伸出手,一如方才抚摩校服那样的温柔,拂过秦一隅的脸颊。

  “你怎么哭了?”

  啪嗒。

  昏暗的空间,秦一隅眨了眨眼,又一大颗晶莹的泪滚下来,在下巴上悬着、落下,闪着光,像宝石。

  我也不知道。

  为什么会哭呢?

  秦一隅真的搞不懂自己了,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好像是某天下课,等着学生家长来接。人来了,小孩儿却为了一个玩具大吵大闹,他妈无奈地蹲下来抱住他,一口气报了所有拿手好菜的菜名儿,哄那坏小孩儿。

  那天他站在车水马龙的路边目送他们离开,突然就感觉脸上湿哒哒的,手一摸,有水,还以为是下雨了。抬头一看,日头毒得真该死。

  把人的眼泪都煎出来了。

  走的时候没哭,安葬的时候没哭,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午后,他哭得莫名其妙。

  是突然意识到,妈妈是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他的情感总是追在行为后头,每天无所谓地活,无所谓地过完这没意思的每一天,至于感情,怎么都追不上他的脚步。

  所以他现在哭,又是意识到了什么?

  聪明人一旦糊涂起来可真是痛苦。

  现在的南乙好像也不那么敏锐了,也是糊涂的吗?他手指好烫啊,擦眼泪的样子看上去好笨,差点儿戳到他眼睛。

  完了。明明是想看他哭的,怎么自己先掉眼泪了。

  秦一隅飞快用袖子擦干净脸,一颗心扑通扑通,越跳越凶。他抓住南乙的手,吸了吸鼻子,吐出堵在喉咙里的话。

  “原来你就是……幽灵同学。”

  天哪,我说话竟然在抖。秦一隅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

  他清了清嗓子,想重新问一遍,可南乙已经点头了。

  一向爱逃避的他直愣愣地盯住他,眼里的情绪好复杂,一本写了好多好多年的书,秦一隅根本读不完,也读不透。

  “我本来没打算告诉你,我不知道你记得我……”南乙的嘴唇轻轻动着,“但那天你说,你一直都知道我的存在,你想要回这件校服……”

  “还给你。”南乙看上去思绪混乱,声音很轻,“对不起。”

  理智上秦一隅知道,他想还的是校服外套,道歉是因为一直以来的隐瞒,可这六个字连在一起念出来,莫名就让他害怕。

  于是他下意识抓住了南乙的手臂,不让他走。

  “别说这些,你……所以你一直都记着我,从我们上学的时候,到后来,我出道,退队,消失不见,你一直都……”

  崇拜?喜欢?暗恋?

  秦一隅还没选好合适的词填进去,南乙已经点了头。

  “嗯。”

  他不断地重复:“我一直一直一直……跟着你,找你,想见你。”

  他说完,忽然间笑了出来,像个孩子一样,犬牙完全露出来,梨涡也长久地萦绕在勾着的唇角。

  “谢谢你。”他对秦一隅轻声重复,“谢谢你。”

  让我有力气对抗那些折磨人的痛,让我有一个可以长久凝视的目标,让我从仇恨里找到一个出口,一步步走到如今,来到你面前。

  谢谢你记得我。

  用你的皮肤记下了我。

  南乙浑身散发着一种甜美、微醺的香气,和平时很不一样。

  秦一隅头脑混乱,看着他伸出手,那只点弦时灵动翻飞的修长的手,靠近了他。覆着薄茧的指尖,隔了一层羊毛织物,轻轻点在他颈间。

  手指缓慢移动,在毛衣领口写下第一个字母S。

  他感觉一股灼热的气流从胸口往上逆行,那些咽下去的酒精仿佛回流,所到之处都烧烫极了。牙齿不自觉咬合住,胸口、肩颈乃至浑身的肌肉都忽地绷紧。

  而南乙却很放松,盯着那领口,慢条斯理才写完一半。他一边写,嘴唇微微动着,默念每个字符。

  每一个都来得好慢。

  这不是应当的吗?秦一隅想。

  16岁时就遇见,22岁才知晓。六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他在玩音乐,在错误的路上狂奔,在至高点享受万众青睐,在自暴自弃。他对那个沉默的男孩儿一无所知。

  但南乙呢,他那么聪明,那么敏锐,是不是独自记着这其中的每一个夜晚?他们从一开始距离那么近,又被拉远,天南海北,兜兜转转,再回到同个城市,再度接近,忍受着他的一次次拒绝,一次次躲避。

  鼓起勇气带着这件外套参加他的成人礼的前一夜,南乙在想什么?错过之后,独自在高三毕业生里徘徊的他,又在想什么。

  听见他提起少年时代,任由他不管不顾带去那个他们最熟悉的中学,南乙都在想什么呢?

  [他真的不记得我,认不出我。]

  他是享受着崇拜的、逃走消失的,在泥潭中等待被用力拉起来的那一个,可南乙呢?

  秦一隅忽然有些明白那滴眼泪从何而来了。

  可南乙仍静静描摹那个德文单词,再大的风暴和漩涡,都能毫无破绽地藏进这副淡漠的躯体。

  即使两只眼都蒙上,他也能分毫不差地照秦一隅的字迹写下来。这到底是刻在谁身上的?

  南乙自己也搞不懂了。

  直到最后一个圆润的字母结束,像一个小钩子,勾住他的手指。他垂不下这只手。

  “我的。”他低声回答自己。

  衣领裹着上下滚动的喉结,裹着一跳一跳的脉搏。

  手忽然被握住,视线从领口的凸起移到那只手,伤痕,凸起的青筋,和玉兰花枝紧密交缠。

  “嗯,是你的。”秦一隅误会了,以为他在对这片纹身宣誓主权。

  他垂下头,抵住了南乙的额头,深深地吸气,将那些滚烫的、甜蜜又苦涩的气息通通卷进肺里。

  南乙抬了眼,睫毛蹭过秦一隅的皮肤。他的大脑其实是空白的,被酒精和一种不具名的欲望支配着,所以不明白秦一隅为什么靠近了,一切都是本能指引。

  当秦一隅微微侧过脸,拱了他的鼻梁时,南乙先是下意识往后躲,上半身都后仰。

  可秦一隅没让他躲,手扶住了他的后腰,额头也不分开,气息喷洒在他脸颊。

  很快,南乙就适应了,也学着他的样子,蹭了回去。

  他们变成两只亲昵的动物,用最原始的方式接近,鼻尖蹭着、抵着,呼吸愈发烫了,足以把摩擦的两张脸点燃。

  南乙下意识叫出了他的名字,想制止,念出口却更像邀请。

  “秦一隅……”

  他没回应,在和最后的理智做缠斗。

  从来到这个世界上,他被许多人喜欢,可没有人像南乙。他想他明白南乙的心了,或许不够彻底,但这些已经很多了。

  他捧住南乙的脸,就像捧着他看到的、静水流深的爱,小心翼翼,生怕任何一滴从指缝间溜走。

  对啊。是爱。

  秦一隅恍然,这个自己从来不理解的词汇有了新的面貌,长着南乙的脸。漂亮。锋利。勾人心魄。危险。平静。颠沛流离。

  啪。一根吉他弦绷断。

  他爱上南乙了。

  “秦一隅,我……”被他贴着的南乙喘着气,似乎想说什么。

  “我知道。”秦一隅很笃信自己的判断,他们心里都装着彼此。

  南乙这么清醒,主动地将这件校服交出来,不就是把心也掏出来给他看了吗?他不需要再找任何人咨询,答案太简单了。

  交往应该是什么流程?表白这种俗气的东西对灵魂相通的两个人来说真是累赘,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想到快要疯了。

  秦一隅气息混乱,他稳了稳,深吸一口气,哑着声音询问:“我可以亲你吗?”

  南乙似乎没听进去,没回答,只是自顾自拉着那个碍事的衣领。

  忍耐了几秒,秦一隅还是低头吻了上去,只不过不是嘴唇,而是那只被纱布盖住的眼。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而已,可离开后的下一秒,秦一隅全身仿佛都烧了起来,心快跳出来了。

  他右手捂着嘴唇,后退了半步,睁圆了眼睛。

  这是我的初吻!

  身体里还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还不够。不够。不够……

  可他却拼命摁下去,想克制住这些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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