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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秦洲晏撇开目光,接通了电话。

  林郗淮百无聊赖的看着不远处餐厅里的摆件,不规则的金属框架按照一定的规律转动着,循环往复。

  人看久了会有些晕,何况他喝了不少酒,所以连带着思维也迟缓了起来。

  直到听到了对面人打电话的声音。

  虽是无意,但对方说话没有避开,一个熟悉的人名钻进了他的耳中。

  戚枕。

  世界上叫戚枕的人或许很多,但是叫戚枕的建筑师估计就是他认识的那一个了。

  林郗淮突然觉得有些荒谬。

  这个世界太小了,跨越了大半个地球,他居然还能从陌生人的口中听到熟悉的名字。

  可以说,当初他和覃卓承不管是朋友,还是成为后来的恋人,他们每一阶段关系的周围都能看到戚枕的身影。

  戚枕家世好,又喜欢覃卓承。

  在他和覃卓承确认恋爱关系的那一年里,戚枕利用家里的职权给林郗淮使了不少绊子。

  虽然都能解决,但总归还是有些扰人。

  那段时间,他忙得团团转,几乎不是在出差就是在被派去出差的路上。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国外,连休息的时间都要硬挤,而覃卓承作为外科医生,本就不轻松。

  于是他们俩在一起了反而没见几面,还不如当朋友的时候。

  ——戚枕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甚至覃卓承报复他这件事,也是戚枕捅出来的。

  林郗淮得承认,自己的眼神是不太好。

  但他不是什么爱情至上的人。

  是他先喜欢上的人没错。

  可单就他们在一起了,覃卓承还能任由戚枕在其中兴风作浪这一点,所有的感情渐渐被耗光也是真的。

  酒瓶已经空了,林郗淮朝着服务生示意再开一瓶。

  “要不要换温和一点的酒?”

  秦洲晏挂掉电话,恰好看到了面前人的动作。

  林郗淮没管他说的这句话,反而开口道:

  “如果是很重要的项目,在建筑师的选择上建议谨慎些。”

  只是话音落下,他就后悔了。

  到底是酒喝多了失去了警惕性,他不该多这个嘴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其实不含任何私人恩怨。

  只从专业能力上讲,没人比他更清楚戚枕的真实水平,更何况戚枕经手的作品不干净。

  未来某一天翻车的话,和对方有关的所有项目都会受到牵连。

  可现在他在一个陌生人的面前说出这样的话,难免被人疑心诋毁。

  而他又不想解释太多。

  秦洲晏察觉到对方话落后的回避态度,没有继续追问:“谢谢提醒。”他转移话题道,“你是建筑师?”

  林郗淮没否认。

  秦洲晏正准备说些什么,就看到服务生新上的酒:

  “又是高度数酒,又是不同种类的酒,就算想喝醉,也可以选择更舒服一点的方式。”

  林郗淮确实是冲着喝醉来的,长久的睡眠障碍让他困扰。

  他只是想着,喝醉了应该能短暂的睡一会儿,偏偏他的酒量好,轻易醉不了。

  他看了眼面前的人,带着丧气的调侃道:“先生,就算我喝死在这儿,也不会牵连到你的。”

  隐着一丝他不需要别人好意关心的推拒意思。

  秦洲晏平静的看着他的眼睛:“那还真不一定,说不准我还得立马对你进行抢救。”

  林郗淮眉心一跳:“医生?”

  秦洲晏带着笑意问他:“怎么,不像吗?”

  话音落下,他就看着对方的手一顿,然后仰头喝净了杯子里的酒。

  秦洲晏仿佛恍然般,轻轻的“啊”了一声:“看来是对医生有意见。”

  意识到自己那一瞬泄露了情绪,林郗淮很快的整理好状态:“抱歉。”

  提到这个职业下意识的关联到某个烂人,继而产生负面的情绪,是他的问题。

  “不是对你,也不是对医生。”

  男人点了下头,体贴的止住这个话题,然后重新拿过桌面上的餐刀。

  或许是刚刚说明了职业,林郗淮总觉得对方现在有种拿着手术刀的感觉。

  他的视线无意识的跟着那只手走。

  对方的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指甲也修剪得很干净。

  隐约能看到血管的手背上,银色餐刀映照出一小块更亮的反光,很好看的手。

  分明是很正常的动作,却在冰冷银质器物的衬托下带上了几分冷淡的性感。

  鬼使神差的,林郗淮想到了刚刚对方说的那句“感受到了进攻”,当时他只是觉得这句话有点奇怪。

  现在……

  袖管随着喝酒的动作起起落落,林郗淮放下杯子,缓缓将袖口拉至腕骨,直至完全遮住。

  最后,将袖口的扣子系上。

  是他的错觉,还是他最近和人接触太少,以致自己都变得钝了些?

  一片安静中,林郗淮突然开了口:“不猜猜我的意见是对谁吗?”

  他的语气坦然,仿佛只是不经意的接上之前的话题。

  秦洲晏温和的问道:“会冒昧吗?”

  “没关系,冒昧一次吧。”

  秦洲晏也不绕弯子:“前男友?”他补充道,“职业是医生的前男友。”

  林郗淮抬眼对上了他的视线。

  不是前任,是前男友。

  明确的性向指认。

  还真的是在他允许后,最大程度的冒昧。

  秦洲晏带着笑意:“是你要的答案吗?”

  林郗淮:“……”

  一语双关。

  是在问他有没有猜对。

  又或者是在问……林郗淮的试探有没有得到答案。

  这或许是林郗淮无意识的习惯,他不喜欢未知。

  所以他确实有意试探对方的想法,但这么被反问回来,倒是不好回答了。

  是他挑起的话,不应就是落了下乘。

  应下就是承认试探,更是下下乘。

  这个人还真是……半点亏都不吃。

  林郗淮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玻璃杯上的浮雕,正要开口。

  面前的人却轻轻挪开目光,不再要他的回答:“知道了。”

  “……”

  林郗淮心里蓦地一堵,他想问对方知道了什么。

  可一问就真的是输得彻彻底底了,于是干脆沉默了下来。

  服务员过来将两人桌面上早已用完的餐盘收走,桌面上只余酒瓶,在灯光下反射出晶莹的光。

  “明天主街上……”话说到一半,秦洲晏的声音微不可察的顿了下,然后才继续说下去。

  他注意到对面的人幅度很小的往前倾了下身子。

  ——一个准备倾听的动作。

  一个不再觉得他这个人可有可无,收起散漫准备正式去应对的信号。

  秦洲晏有些好笑的想,自己要是回去和朋友说起这些事,指不定要被嘲笑死。

  一顿饭吃到头,盘子都被服务员收走了,人家才正式开始有交谈的欲望。

  林郗淮确实有些懊恼,他失误了。

  就算是简单的交谈,也不能小觑对面的人。

  但男人似乎无意将一场轻松的晚餐时光变得紧张,只要他想,所有的交谈都可以变得松弛愉快。

  于是,接下来的所有话题都不再包含试探与交锋,气氛变得安宁平和。

  不知不觉中,林郗淮喝了不少酒。

  明明他严阵以待了好一会儿。

  最后居然难得的感到放松,明明知道不能小看这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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