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

第69章 里世界

　　血柱喷洒, 血雨淅沥，方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此刻已经尸首分离。

　　这不是恐怖片……

　　这是真实发生在眼前的一切……

　　陷在激狂情绪中无法自拔的那群新人此刻全都寂静无声。恐惧化为血丝, 缓缓爬上他们的眼球。身体在发抖, 根本控制不住, 更为颤抖的是胸膛里的那颗心脏。

　　砰砰，砰砰, 砰砰……

　　外界的喧嚣戛然而止，内心的喧嚣才刚刚开始。每个人的心跳都极度紊乱，震耳欲聋。

　　美艳女子看看这群僵在原地的新人, 又看看摇晃着自家队长的手臂, 小嘴抿出两个甜甜梨涡的男孩, 心中一凛。

　　怜悯的目光瞬间变为探究和戒备。女人凑到引路人耳边, 低声说道：“队长，这个孩子不对劲！”

　　引路人以前是法医，侦破过许多大案要案, 绝对是业内大拿。他又如何感知不到这个孩子的特殊？

　　看见如此血腥可怖的场景，那群新人一个个吓到呆若木鸡，有的还软倒在地, 尿了裤子。这孩童不吵不闹，更未曾嗷嗷大哭, 甚至于连一声爸爸妈妈都不叫。

　　这样的反应绝对不正常。没有同理心，没有恐惧感, 但智商却正常, 这是反社会人格障碍的表现。

　　引路人垂眸, 平静地看向这个诡异的小孩。

　　小孩一只手拉着他的大手, 另外一只手轻轻拨弄那把沾染鲜血的骨剑, 眼中满是好奇。

　　这把凶器刚刚杀过人，他却全然无惧。如此可爱的皮囊下或许隐藏着一只小怪物。

　　引路人并不知道自己的猜想无限接近于真相。即使知道这个孩子有问题，他依旧牢牢牵着对方的小手。

　　美艳女人弯下腰，露出和蔼笑容，试探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摇摇头，大眼睛眨了眨。

　　美艳女人又问：“你不害怕吗？”

　　小孩晃晃引路人的大手，甩甩长长的衣袖，用这些活泼可爱的小动作回答女人的问题。他完全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

　　美艳女人微微抬眸，瞥了引路人一眼。

　　引路人知道她想表达什么意思，眼眸平静无波。幸福小区最不缺的就是变态、狂人和疯子。

　　美艳女人伸出手摸摸小孩柔软的卷发，问道：“你来这里之前是不是在洗澡呀？”

　　“没有~”小孩摇摇小脑袋。

　　“那你在睡觉？”

　　“没有哦~我在外面走路~”

　　“你在外面走路？”女人诧异地问：“你不知道出门在外要穿衣服吗？”

　　“知道~”小孩用纯净的黑眼珠看着女人。

　　“你知道为什么不穿衣服呢？”

　　“知道就要穿吗~”小孩歪歪脑袋，小胖手抠抠脸颊，慢吞吞地反问。他搞不懂这其中的逻辑关联是什么，因为他的思维方式与人类完全不同。他没有羞耻感那种无用的东西，即使他熟知人类世界的一切规则。

　　女人：“……”

　　这个问题问得好，女人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但她基本探明了小孩的性格特征。

　　这是一个随心所欲的孩子，他懂得什么是常识，什么是规则，什么是善恶好坏，但他不会遵守。又或者说，他高兴了会遵守，不高兴就肆意妄为。

　　他站在队长身边，却完完全全是队长的反面参照。

　　女人直起腰，轻轻叹出一口气，低不可闻地说道：“队长，这是一个小变态，犯罪的好苗子。”

　　“嗯。”引路人认同这个结论，握着小孩的手依然没放松。

　　他转身面对那群呆若木鸡的新人，手指微微发力，捏碎那柄沾满鲜血的骨剑。

　　骨剑的剑柄由五根锋利指骨组成，以握手的姿态被引路人握在掌心，竟然颇具美感。剑柄破碎，指骨掉落，一枚枚玉白的碎片砸在地上叮铃作响。

　　另外九人把矮胖男人的头颅和尸体拖到不远处的游泳池，随意扔下去。

　　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新人们脸色惨白，身体发抖，嘴唇青紫。轮椅青年死死抓住扶手，压抑着心中的恐惧和不安。站在他身后的俊朗男生不断吸气，竭力控制住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

　　刚才还想着赶紧跑路的那些任务者此时又纷纷跑回来，不断摇头，长吁短叹。两个S级任务者没打起来，他们反倒更加害怕，因为他们终于看清了顶级任务者与自身的差距。

　　老金那么狂妄，还敢挑衅引路人，却死在一招之下，完完全全被秒杀。脑袋掉下来的时候，他可能都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明明是雷霆万钧的一击，引路人却那般轻描淡写。以后谁敢破他的规矩？跟他叫板纯粹是在找死！

　　云子石看着那个游泳池，问道：“那里面的脏东西都是引路人扔的？”

　　邱诺点点头，面色发白。

　　站在广场上的那群新人视野有限，离得较远，看不见游泳池内的光景。在居民楼上的众人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邱诺最害怕的就是那个地方，还曾梦到自己被扔下去，怎么爬都爬不出来！

　　“他们都是坏了规矩，被引路人裁决的人。”邱诺嗓音沙哑地说道。

　　云子石倒吸一口气，由衷感慨，“幸好我没住你们小区。”

　　邱诺瞥他一眼，“只要遵守规矩，引路人就不会管你。”

　　“什么规矩？”

　　“七十二小时之内，任何人不得残杀新人，只这一条规矩。”邱诺对引路人非常钦佩，补充道：“他不是杀人魔王，他是新手村的村长，负责为新人指路，保护大家的安全。离开新手村，他万事不管。”

　　云子石立刻改口：“当初我怎么没被漩涡带到你们小区，你们这边竟然还有新手保护期。我们小区全都是畜生，以欺负新人为乐。那边来了新人，不等进副本就死得七七八八。”

　　邱诺摇摇头，“我们这边也有任务者会把新人囚禁起来，等到七十二小时一过，立刻杀掉。这条规则是有漏洞的。”

　　云子石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任何规则都有漏洞，包括天道。引路人不是专职保姆，不可能贴身伺候这群新人。他能站出来当七十二小时的盾牌已经够好了。”

　　“你说得没错。”邱诺点点头，然后把脑袋撇开，一眼都不敢往游泳池里看。

　　他转而盯着那个奇怪的男孩，问道：“你觉不觉得那个小孩有点眼熟？”

　　“没有啊。长这么漂亮的孩子，我见过一次肯定会记住。”云子石摇头。

　　邱诺盯着那个孩子，心中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熟悉感。如此清澈纯净，水润黑亮的眼睛，他仿佛在哪里见过。只可惜他不曾强化过五感，听不见广场上的声音，否则就能知道孩子的名字和来历。

　　处理掉矮胖男人的尸体，九名队员回到引路人身边。

　　美艳女子踢了瘦高男生一脚，冷冷开口：“还不快滚！”

　　男生连忙爬起，飞快跑走。

　　引路人扔掉掌心里最后一枚碎骨，这才抬起幽深空无的眼眸，直视这群新人。

　　大家耸然一惊，遍体生寒。

　　低沉的嗓音平静而缓慢地响起，没有一丝情绪上的起伏，“列位，欢迎来到无限恐怖世界。”

　　广场上一片死寂，无人给出反应。大家全都沉浸在深深的惊骇当中。

　　那个诡异的小男孩忽然把小胖手从引路人的掌心里抽出，啪啪鼓掌。

　　他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他以为来到这里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众人越发沉默，心底的寒意层层叠加，冻得刺骨。

　　引路人垂眸看着欢快鼓掌的小孩，深邃眼眸泛起微澜。

　　美艳女人默默扶额。

　　这小变态真会捣乱，将来长大了肯定是个令人头疼的家伙！

　　清脆的掌声让轮椅青年从惊骇中回过神来。他呢喃着重复：“无限恐怖世界？”

　　无需过多解释，他已经理清这几个字的含义。他将要面对的是无止境的恐怖，光明无法穿透的黑暗，以及永远逃不出的深渊！

　　所谓无限就是一直循环，在死亡里，在绝境中，不停不停地挣扎下去。

　　“这里是地狱吗？”站在轮椅青年身后的俊朗男生嗓音颤抖地问。

　　小男孩停止鼓掌，两只小胖手勾住引路人的胳膊，小短腿缩起，把自己吊在半空，晃晃悠悠地玩。

　　引路人：“……”

　　他眼里的情绪快要溢出，这是极为罕见的现象。他自己都差点以为胸膛里的这颗心脏已经死去多年。

　　引路人微微抬高胳膊，配合着小男孩的玩闹，然后才看向提问的那个男生，语气淡然地说道：“你们可以抬头看看天空。”

　　众人抬头看去。

　　天空中是密密麻麻的漩涡，像肉蝇在皮肤里钻孔。

　　恐慌的情绪不断攀升，像是没有穷尽。大家脑袋眩晕，身体摇晃，冷汗淋漓。

　　引路人揭开最为残酷的现实，“地狱只有十八层，而这里。”他略微停顿，缓慢说道：“天空中有多少漩涡就有多少地狱。每一个地狱都有可能把你们带走，请做好准备。”

　　“什，什么意思？”一个中年女人软软地跌坐在地上，

　　轮椅青年想到那个把自己带入此处的漩涡，忽然明白过来，急促问道：“那些漩涡是通往地狱的入口？它们随时会把我们卷进去？”

　　引路人赞赏地瞥他一眼。

　　小男孩勾着引路人的胳膊荡秋千，小嘴抿起，露出两个快乐的梨涡。

　　面对这幅割裂的画面，轮椅青年慢慢恢复平静。小孩都不怕，他又怎么能慌？

　　“这些都是地狱？”另外那些人却惊慌失措，一个个仰头看着天空，身体不由自主地旋转。

　　“我要回家，呜呜呜……”一名二十出头的女生抓着自己的头发崩溃大哭。

　　引路人对此充耳不闻，更不曾温言安慰。他像一块重金属，不断释放着冰冷和压迫。当然，如果忽略掉被他抬在半空荡来荡去的小男孩，这种压迫感会更重。

　　美艳女人撇开头，不忍多看。

　　队长最没有威严的一刻就是现在。

　　其余八人要笑不笑，表情极不自然。

　　女生还在大哭，精神上已经完全被打垮。她的绝望感染了所有人。

　　引路人并不关心这些人的心理状况，命令道：“把你们的手机拿出来，解开锁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