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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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满打满算, 小红被关进神捕堂幽狱也有半个月了，一层虽然只是普通牢房，不似无间地狱那般残酷血腥, 可这毕竟是大狱，不死也得蜕层皮呐。

　　牢房内四处布有禁制, 术法施展不出，包括最普通的清洁术, 小红半个月没洗澡, 头发都打绺了。

　　两块石头隔着铁围栏嗷嗷大哭, 眼泪在小红黑黝黝的脸蛋上冲刷出两条雪白的沟壑，“师尊，我在大牢里的日子，你没受苦吧？”

　　那石妖还真委屈上了, “你不在的日子, 我过得好惨呐, 我没有饭吃, 没有地方住，没有衣裳穿……”

　　铜锁落地, 典狱长打开牢房门，小红还犹犹豫豫不敢出来，“不会是要提前杀头吧？”

　　玄霄道：“若不是我们家少主, 你说不定就因为谋乱的罪名给押到无间地狱去受罚了。”

　　说到无间地狱, 小石妖仍心有余悸，“小红，你不知道, 那个地方很可怕的, 他们会把你倒挂在火上烤, 把你身上的肉一刀刀片下来，还要把你的肠子系成一个蝴蝶结！”

　　赫连筝负手而立，一身白衣不染尘埃，幽暗阴森的大牢中如神祇临凡，“好了，没事了，先出去吧。”

　　“是我求阿筝把你救出来的。”小石妖拍拍胸脯，“这次真是多亏了我。”

　　没了之前在涤天宗的意气风发，小红颤颤巍巍，“多谢师姐。”

　　赫连筝睨了她一眼，鼻孔里高傲“嗯”一声。

　　随后，赫连筝谢过典狱长，离开神捕堂，来到东城的六花苑住下。

　　六花苑隶属仙盟，有资格入住其中的都是长老首徒以上的人物，出入皆是是金丹期以上修者。

　　赫连筝包了个小院，领着一大一小两块石头进去，坐在正堂首座上喝茶，等小红沐浴完来给她磕头。

　　小石妖已经见识过赫连筝的厉害，这时围着她马屁又拍个不停，赫连筝冷哼一声，“说什么也没用，三个响头，一个也不能少。”

　　“磕，肯定要磕啊。”这石妖狗腿十足，“她不磕，我按着她头磕！”

　　小红沐浴完进得正堂，地底呆久了，难以适应地上明亮的日光，她眯着眼睛，走路也蜷缩着手脚和肩膀，站在堂中，有些不知所措。

　　赫连筝悠闲品茗，高位者姿态倨傲，那石妖“噔噔”跑过去，“小红，是阿筝救了你，你快给她磕三个响头，好好感谢她，再为女娲祠那事好好给她赔不是。”

　　小红本本分分一只乡下妖怪，被提审时她说玉牌是从赫连筝那里得来的，又因为诬蔑的罪名挨了二十大板，到现在屁股还隐隐作痛。

　　她每天在牢里喊冤，无人理会，结果赫连筝只一句话就将她带离苦海，她“噗通”一声就跪下。

　　“咚——”

　　“咚——”

　　“咚——”

　　三个结实的响头。

　　“多谢师姐救命之恩，多谢师姐救命之恩。”

　　回想狱中遭遇，小红不禁泪流满面，她差点以为真的要被杀头了！

　　老天爷作证，她可是良民！

　　赫连筝受她三个响头，受得心安理得，顺手捡了个橘子来剥，小石妖“蹬蹬”跑回去，“阿筝，头磕过了。”

　　赫连筝不满“嗯”了一声，小石妖当即柳眉倒竖，“小红，让你道歉呢！你怎么不道歉！”

　　小红又跪直了准备磕，赫连筝抬手，“罢了，起来说话吧。”

　　小石妖传话：“好了，你起来吧。”

　　小红乖乖听话起身，在牢里也学来一些专业话术，“师姐，那天的事，真的不是我的主意，都是朱雀，是她让我那么做的。从头到尾，都是她指使我，她用身份压迫我，还许给我高官厚禄，我一时听信了她的谗言，才会铸此大错！师姐，我罪该万死，可我也是被逼无奈的呀！”

　　“你改造得很好。”赫连筝把剥好的橘子递给小石妖。

　　那改造得相当好，见风使舵这一套，小红也会，来的路上她就听那石妖说了，她当即从墟鼎中取出引神香，“只是朱雀这厮，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服软，愿意老老实实给师姐磕头赔罪。”

　　赫连筝道：“不急，你告知实情即可。”

　　她也并不指望朱雀真给她跪下磕头，只有小红这种笨蛋……

　　小师妹还真是单纯啊。

　　点燃引神香，小红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劈头就骂，“好些日子联系不上，你做什么去了？”

　　联系不上，你自己不会下来找？小红没好气，“哼，做什么去了，我坐牢去了，蹲了半个月的大牢。”

　　“坐牢？”朱雀不解。

　　小红将近日发生的诸多事详细地讲了一遍，朱雀沉默许久，“所以混沌石，你收集到了多少。”

　　小红只能如实相告，“一块也没找到。”

　　朱雀长长吸气，小红抢在她开口前，“我不干了，我不找了，我也不要当神仙了，我想回深山里修炼，我给你白干这么久，全当伺候师尊，也不找你要工钱，你来把罗盘拿回去吧，你不要我就扔了。”

　　引神香青烟袅袅，朱雀许久方问：“你现在何处。”

　　小红抬起头，她不知道这是哪里，赫连筝声音慢悠悠响起，“昆仑山下菩提城，城东六花苑，鸣琨在此恭候大驾。”

　　当日晚，赫连筝等到了朱雀，她独自前来，身上还穿着大神官的官袍，只是形容憔悴，脸色苍白，似乎十分虚弱。

　　赫连筝带着大小两块石头在厅中吃饭，朱雀进得大门，抓了那石妖便要走。

　　小石妖挣扎，“你做什么，我还没吃饱呢！”

　　赫连筝在给那石妖剥虾，“朱雀大人，既然来了，就坐下来一起用饭吧。”

　　朱雀才没空跟她假客气，“且不说小红因何入狱，既然是你把她救出来的，那我便向你道一声谢。上次在女娲祠，我话已经说得很清楚，这是第二遍，我们的事，你勿再多加干涉，否则有你后悔的时候。”

　　“道谢？”赫连筝把剥好的虾仁喂进小石妖嘴里，搓了个水团不紧不慢擦手，“既要谢，就别只是嘴上说说，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好了。”

　　“你说什么！”朱雀大怒，“我给你磕头，你受得住么？你也不怕折寿！”

　　赫连筝仍是笑眯眯的，“受不受得住是我的事，不劳朱雀大人费心，你只管磕就是。”

　　朱雀怒指，“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赫连筝，你狂妄至极！”

　　“你是朱雀，四象之一的朱雀，神仙嘛。”赫连筝意味深长看一眼那石妖，颇有些不过如此的意思。

　　神仙很了不起么？

　　“你能拿我怎么办呢？”赫连筝笑得很欠扁，“假如我没猜错的话，你行走人间，受天道约束，定有诸多不便，不然也不会把小红找过来。可强龙斗不过地头蛇这个道理，朱雀大人难道不懂？神仙又如何，这里是人间。”

　　“我岂会怕了你？”朱雀大喝。

　　“我不要你怕我，我要你求我。”赫连筝不怒不喜，“人你可以带走，没关系，你全带走，但后悔的人必然不是我，我就在这里等你，等你回来求我。”

　　朱雀怒吼，“你痴心妄想！”

　　她虽然做了好几千年的大神官，可接触到的人的事不外乎就是星宿宫里的几位星官和这只小石妖，耍心机这方面，就是再活个万八千年的，也撵不上赫连筝的脚后跟。

　　激将法果然管用，朱雀当即扯了石妖和小红离去，赫连筝并未多加阻拦，玄霄也只是抱剑站在一边看。

　　小石妖一步三回头，赫连筝平静目送她们远去。

　　走到大街上，三人自然免不了一番争吵。

　　小红是打定主意不干了，“本来一开始我就不想这么做，你也别把人小瞧，什么神仙不神仙，我才不稀罕，我只是想着或许能见到师尊才勉为其难答应你。”

　　她抿抿嘴唇，看向一旁那石妖，“反正我不干了，我就跟着师尊，等她回到天上去，我也回到我的山里去。”

　　小石妖也有话要说：“你这个办法，我真觉得不怎么样，你太小瞧阿筝了。”她瞪圆了眼睛，“我告诉你，你可别得罪她，否则她把你关到大牢里去，你就完蛋了！你就要变成烤朱雀了！”

　　她竟然真的开始想象，“也不知道烤朱雀好不好吃，你年纪这么大，肉应该也很老了吧……”

　　“我确实小瞧了她。”朱雀坐在临河的石坎边，“我小瞧了赫连筝，也高看了你们，这一盘散沙，如何能成事。”

　　“你身为天界神女，不思众生苦楚，擅离职守，你简直……”

　　朱雀抬起头，那石妖已经追着人家卖糖炒栗子的小车跑远，她“哎呀”一声，大步追上去，石妖偷了栗子正往兜里塞。

　　摊主大喊：“光天化日，你们明目张胆抢劫啊！”他扯着这两人不让走，“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不干人事！”

　　无奈，朱雀只得把小红叫来付钱。

　　那石妖得了栗子，坐在路边石墩子上美滋滋吃起来，朱雀叹气，又看向小红，小红斜了她一眼。

　　朱雀犹自苦恼，说来也真是怪，三百年前，神女初逃时，上头似乎并不是很重视这件事，只派了斗宿来协助她抓捕。

　　第一次抓捕失败，按理说，就该罢了她的官，换个更厉害的来，那时她吓坏了，以为真的要被送回老家去，可领过二十八道神罚天雷后，却也没有别的惩罚降临。

　　即使是此次天河水不安，天帝也只是命星宿府全力镇压，没催着她快些把小神女接回来。

　　难道说，还有什么更深的含意？

　　小石妖吃完了糖炒栗子，打个哈欠，嚷嚷要睡觉，朱雀只得先在附近找个客栈歇息。

　　她事情虽然办得不怎么样，还是很宠这块石头的，亲自给她擦手擦脸，坐在床边好声好气哄：“我是去办正事的嘛，天河水暴动，我身为四象之一，必须得在。之前在久安，你住在石洞里的时候，我还不是常常给你带好吃的。”

　　小石妖“哼”一声，朱雀又道：“谁叫你把仙身都切给人家，不然哪需要费这么大功夫。”

　　“你在怪我啊？！”小石妖翻个身，指着自己的鼻子尖，“我是小神女，你是大神官，什么事都要我来解决，要你有什么用？”

　　“好好好，是我的错，是我无能，行了吧。”朱雀哄，“你睡吧，明早起来，我亲自带你们去找石头，不会找不到的。”

　　小石妖扯被蒙头睡了，朱雀轻轻掩了房门出去。

　　冬夜寂寥，家家早睡，子时的梆子敲响时，榻上熟睡的石妖却忽然睁开眼睛，起床开始穿衣裳。

　　客栈里众人都歇下了，看店的小二哥也趴在炉火边睡着，小石妖一路畅通无阻，走出客栈来到大街上，调转脚步毫不迟疑朝城东方向走去。

　　六花苑，玄霄正靠在门边打盹，远远见个娇小的人影快步走来，他起身相迎，好奇去看，那石妖双眼呆滞无神，看不见周围一切，只是本能朝着目标前近。

　　“这蛊好生厉害。”玄霄想起自己受阿呢朵蛊虫所惑时，在天眼中看到的自己，也是这样一副憨傻样子。

　　“你是不是真的什么也听不见？”玄霄跟着她一路往前走，“笨猪，呆瓜，喂，叫你呢？”

　　过游廊，穿月洞门，院中赫连筝早已恭候多时，小石妖入内站定，赫连筝好奇捏捏她脸蛋，勾勾她小手，她一动不动。

　　又摸摸她的头，赫连筝发号施令，“去歇息吧。”

　　小石妖便自行走到床边，脱衣裳钻进被窝里睡觉。

　　“有意思。”

　　赫连筝在她身侧躺下，坏心又起，“亲我。”

　　那石妖睁开眼睛，慢慢地转头，赫连筝配合把头歪过去，小石妖噘起嘴巴，亲了一下她的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