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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节


  他从后执起她的右手,手把手握着针抵在了她凝白如雪的腿根上。

  他周身的冷松香瞬间包裹住薛兰漪,针尖轻轻刺入了她肌肤中,动作沉稳,直抵肌理。

  浓色墨汁很快在渗入皮肤中,一个“云”字一笔一划地落下。

  薛兰漪大腿内侧不停散发出细微的痛感,似蚂蚁夹,窜进血液,越往心尖走越疼得难以自持。

  她倒吸了口凉气,目光避开了两人交握的手。

  可被他拥着的空间太狭窄了,薛兰漪要避开刺青的手,就只能看镜子里两人相拥的画面。

  魏璋玄色宽袖挡住了要害,从镜子里看不到他们手部的动作,只看得到肩膀宽厚的男人从后拥着女子。

  他似一座山环抱着她,下巴放在她肩头,仿佛真是一对恩爱眷侣。

  这样的画面,出现在她与他之间实在可笑。

  薛兰漪不想看,欲要闭上眼。

  魏璋明明专注着刺青,却轻易捕捉到了她的不专心,刺入薛兰漪腿部的银针深了半分。

  疼痛警醒薛兰漪要享受,要沉溺。

  她疼得神色一晃,视线不得不继续落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看他生有薄茧的腕骨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一上一下按压敏感的肌肤。

  她的呼吸被磨得转了声调,紧张地极力控制。

  魏璋隔得那么近,怎会听不到喘息声呢。

  “《杨柳枝词》怎么说的?背给我听听。”

  他这个t时候,突然让她背什么诗?

  薛兰漪不肯说话。

  他按压和刺针的力道一并加重。

  薛兰漪喉头一哽,深吸了口气,“深怜刺入……骨中花。”

  纵然不想做那忸怩之态,但被刺激过得声音到底带着几分黏软,几分旖旎。

  比方才那不死不活的模样可爱许多。

  而从她断断续续喘息的红唇里吐出的,正是一首眷侣情至浓时,将彼此誓言刺入肌骨的情诗。

  这般诗句与魏璋此时悬腕执针的雅致文人模样相得益彰。

  好生一派鹣鲽情深的闺房之乐。

  只有薛兰漪知道,他看似温润的表情、松弛的动作下,入骨的针有多稳,多深。

  “你可知今日这墨是为何名?”魏璋鼻尖亲昵地厮磨着薛兰漪的耳垂。

  方才在马车上,薛兰漪就觉得这墨有些怪异。

  她心头一凛,防备侧过头,正好鼻尖与魏璋相蹭。

  两人呼吸交织着。

  他低磁的呼吸喷洒在她唇瓣上,“是为骨中花。”

  墨的名称正取自此诗。

  墨如其名,正是入骨生花,永不可除之意。

  薛兰漪在诏狱中,不是信誓旦旦要用簪子划破皮肉,划掉肩膀上的印迹吗?

  魏璋特意给她找了更好的墨。

  此墨入肌,犹如花草生根,一直往内蔓延,直至骨骼。

  莫说活着她逃不开“魏云谏”的痕迹。

  就是百年之后,入土为安,尸骨上也照样会拓着他的印迹。

  除非,她剁了自己的腿。

  不对。

  即便她剁下了腿,腿骨上他的名字也不会消失。

  她生是他的人,死亦是他的鬼。

  她一日为魏家妇,终生都不可脱。

  魏璋徐徐站起身,自身后托住薛兰漪的下巴,迫她看镜子里完美的春景。

  “喜欢吗?”

  银亮的镜子中,女子红肿的腿侧上赫然落着“云谏”二字。

  薛兰漪的皮肤白皙透薄,甚至隐约可见如细根须般往皮下蔓延的黑色墨汁。

  诡异极了,直叫人起鸡皮疙瘩。

  而身后的男人眼里却写满了欣赏,甚至丝丝癫狂。

  他当初让她吞咽他的血时,眼底深处就是这般病态吞没的表情。

  薛兰漪时常觉得他一贯冰封的眼底其实住着鬼魅。

  有朝一日放出来,定会如影随形。

  薛兰漪很害怕,她不喜欢。

  魏璋则俯身安抚般轻吻她的头顶,“记住了,薛兰漪是魏璋的,这里只能给我看,只能我占。”

  低磁的声音直从颅顶窜进脊背。

  薛兰漪脊背一僵,不可置信盯着镜子里的人。

  身后那人一身仙鹤补服,外罩玄色披风,

  长身玉立,如松如竹。

  好一个文韬武略的大学士,口中竟是这般狂浪之言。

  “魏璋!”薛兰漪喘了口气,尽量稳着情绪:“你能不能不要说这种话?”

  “不许我说,偏许你做?”魏璋觉得好笑。

  她已嫁做人妇,却藏着与那人的同心结。

  在那人房中,百般眷恋千般追忆,当他看不见吗?

  自她踏进这个房间,已经一个时辰了,他给了她多少次机会,她可有真的悔悟?

  魏璋捏着她的下巴,带着她的视线一同望向镜中刺青,“怎么?莫非你还幻想着让他看那里我的名字?”

  “魏璋,你别说了,别再说了!”薛兰漪听不下去。

  她跟阿宣之间,不是魏璋口中的苟且。

  她不想魏璋言语辱没他们的情谊。

  可他分明就是故意把他们那些洁白的记忆践踏进泥里,蹂躏得污秽不堪。

  薛兰漪连连摇头,不想听。

  她的脑袋被魏璋控制着,连自己的视线、自己的听觉都不做了主。

  瞪大的杏眸中一直打转的眼泪终也忍不住。

  一滴泪从眼角缓缓滑落,落入魏璋掌心。

  “你要刺青,我也刺了,你要我配合我都顺从了,你到底还要怎样才肯满意,才能罢休?”

  “顺从?”

  魏璋眼中溢出讥诮,握住她的肩膀徐徐转动秋千,将她面对着他。

  他的手握着两侧扶手,将她困在座椅中,弯腰与她深深对视,良久。

  从前他这般看着她时,不肖片刻,她就会红了脸,眼神闪躲。

  而今,那双水汪汪眼中只有倔强的对峙。

  她内里根本长了一身的反骨,何敢说顺从?

  魏璋要的,是她从身到心、里里外外都变回薛兰漪的模样。

  而不是套着薛兰漪的壳子,心里却假意勉强,意图糊弄于他。

  “把我方才说的话重复一遍,记在心里。”

  “……”

  那样露骨的话,薛兰漪说不出。

  魏璋也已经没有耐心一次又一次给她机会。

  言语教诲既然无用,那就只能用旁的法子了……

  他深邃的眼仍盯着她的脸,指尖却缓缓抚向“云谏”二字。

  指是凉的,摩挲起的火花却热,细流一圈圈蔓延开。

  薛兰漪生出不好的预感,忙去推他的手。

  她一反抗,魏璋的腕骨更强硬。

  她既生反骨,自要一点点磨软了,才懂乖巧。

  他一瞬不瞬盯着她的表情,指尖动作变重。

  她的身体渐渐紧绷。

  薛兰漪不想要那样的自己,她慌手慌脚去扯脚腕上的绸带。

  解不开,反成了死结。

  她推他。

  他如一座山直立在她眼前,纹丝不动,端得一副惯有的沉肃清冷模样。

  而她坐在秋千上,一挣扎,秋千借力被推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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