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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谢清鹤冷声,忽的单手抱起沈鸢,托着她坐在妆台上。

  “殿下、殿下……”沈鸢惊慌失措。

  竹丝缠枝漆奁扫落在地,妆奁中的黛砚梳篦悉数落在地上,沈鸢两只手撑在妆台上,后背贴着冰冷的铜镜。

  她挣扎着跳下妆台。

  谢清鹤垂首,猝不及防咬上沈鸢的脖颈。

  那处白皙纤细,如窗外杨柳,不堪一折。

  沈鸢喉咙溢出一记闷声,脖颈半仰。

  她不知自己又说错什么话,惹得谢清鹤如此大动干戈。

  甚至,比先前还要生气。

  血珠子一点点蔓延,蜿蜒而下。

  谢清鹤眸色暗下,薄唇拂过沈鸢的脖颈,缓慢碾过刚刚留下的那道齿印。

  而后缓缓往上,落在那一点唇珠。

  血腥气再次在沈鸢唇齿蔓延。

  “怎么不说话了?”

  后颈忽然被人按住,沈鸢扬着眼,眼中水雾氤氲:“说、说什么?”

  说多错多,沈鸢干脆避而不谈。

  谢清鹤冷笑两声,似是怒气更甚。

  光影晃动,空明铜镜中照出两块相叠的衣角。

  鬓松钗乱,沈鸢鬓角挽着的金镶玉步摇摇摇欲坠。薄唇落在她唇上,而后又一点点往下。

  秋香色宫绦缠绕在谢清鹤指尖,他轻轻拽动。

  一只手忽然握住了谢清鹤。

  沈鸢双眼惶惶,纤长眼睫颤动不止:“不、不可以。”

  沈鸢嗓子喑哑,声音含糊不清。

  “不可以?”

  谢清鹤垂首,头抵着头。

  “沈鸢,你在说谁不可以?”

  红唇几乎沁出血丝,沈鸢大着胆子开口:“殿下不可以这样、这样对我。”

  她好容易鼓起胆量说的话,换来的却只是谢清鹤不屑的一声笑。

  温热气息洒落在沈鸢颈间,谢清鹤哑声。

  “那刚刚苏少夫人是在同我做什么?”

  故意加重的“苏少夫人”四字,如一个重重巴掌,甩在沈鸢脸上。

  她一张脸青红交加,身影止不住颤栗。

  “沈鸢,你还是不懂。”

  这里是东宫,是皇宫,从来没有容不得她说半个“不”字。

  沈鸢违抗不了皇后的命令,自然也违抗不了谢清鹤的。

  可她按住宫绦的手指却始终也不肯松开。

  谢清鹤目光往下,落在她脚上的那一双双色缎孔雀线珠芙蓉软底鞋上。

  鞋面嵌着硕大圆润的南海珍珠,颗颗莹白光滑。

  许是刚刚扑腾得厉害,鞋子晃晃悠悠,欲坠不坠,露出沈鸢白净细腻的脚腕。

  纤纤素足盈盈一握。

  谢清鹤眸色不明,背对着烛台,沈鸢看不清谢清鹤眼底的幽深晦暗。

  “罢了。”她听见谢清鹤很轻很轻说了一声,而后握住她双足。

  鞋面上的珍珠不知何时坠落在地,滚落在狼皮褥子上。

  珍珠比不得先前光泽透亮,似染上一层别的什么。

  妆台上狼藉一片,簪花棒散落在地。

  茉莉花粉倾洒满地,正好落在掉落的珍珠上。

  沈鸢脸红耳烫,双腮如扑上脂粉。

  她双手无力垂落在妆台上,余光瞥见自己纤细双足,耳尖再次泛

  红。

  宫人躬身入屋,目不斜视,蹑手蹑脚洒扫满地的脏污。

  从始至终,沈鸢都埋首于谢清鹤颈间,连眼皮都不敢抬起。

  吐气如兰,气息灼热。

  眼角瞥见宫人往角落的芙蓉鞋走去,沈鸢一惊,红着双目望向谢清鹤。

  她轻轻拽动谢清鹤的衣袂,意有所指。

  那双鞋她只想拿去烧了,哪敢让宫人瞧见。

  谢清鹤懒淡轻瞥,沉声:“都下去。”

  宫人虚虚福身,又道。

  “殿下,刚刚苏家来人,说是想请虞老太医过去。”

  沈鸢遽然仰首,双眼错愕。

  目光尚未越过谢清鹤肩膀,忽而又被谢清鹤按了回去。

  他一只手捏着沈鸢的后颈,眉眼清淡:“知道了。”

  沈鸢慌乱:“殿下,可是苏、苏公子又犯病了?”

  既然是深夜前来请虞老太医,那必定是病得不轻。沈鸢忧心忡忡,愁容满面,她低声恳求,“我明日能否回一趟苏家?”

  谢清鹤不语,静静凝望着沈鸢。

  沈鸢语无伦次:“半个时辰就好,殿下若是不放心,可以派人跟着,或是我扮作宫人回府……”

  她总要回府看一眼,才能放心。

  谢清鹤面不改色:“你想出宫?”

  暖阁无声,昏暗烛影淌落在谢清鹤眉眼,忽明忽暗。

  沈鸢心口一紧,惴惴不安:“……可、可以吗?”

  谢清鹤没说好或是不好,只是轻声道。

  “你去,或是虞老太医去,自己选。”

  沈鸢怔怔张了张唇,眼中光影悄然熄灭,双眸黯淡无光,只余残留的灰烬。

  指尖摩挲着谢清鹤的衣袂,沈鸢轻声道:“那自然该是虞老太医去。”

  她的医术自是不能在虞老太医面前班门弄斧,此刻回去也帮不上苏亦瑾的忙。

  谢清鹤转首看一眼宫人。

  宫人会意,转身退下。

  沈鸢一整夜不曾合过眼,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将近天亮时分,又赶着让松苓往家中递信。

  松苓温声宽慰:“少夫人放心,虞老太医医术高明,苏公子定不会有事的。”

  眼角瞥见沈鸢脖颈上的齿印,又想到谢清鹤昨夜在沈鸢屋中留到三更才离去。

  松苓眼周骤红,她垂眼,轻声哽咽:“少夫人如今该挂念自己才是,凭他什么沈家苏家,终究比不得少夫人自己重要。”

  沈鸢唇角挽起几分苦涩:“这话听着像是姐姐会说的话。”

  松苓点头,强颜欢笑:“少夫人果真聪慧,这话确实是大姑娘说的。话糙理不糙,我说句不该说的,少夫人想着别人的同时,也该多为自己成算。”

  说着,松苓悄悄往手心倒上脂粉,抹在那一处齿印上。

  虽说有锦衣挡着,可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若是让人瞧见,十张嘴也解释不清。

  她服侍沈鸢更衣梳妆,“皇后娘娘想必是听说虞老太医的事,刚打发人过来,请少夫人过去。”

  晨曦微露,浅薄金光轻盈洒落在桶鳅屋脊上。

  层层宫殿环绕,雕栏玉砌,珠玉争辉。

  时辰未到,皇后携一众夫人姑娘在偏殿吃茶闲话。满宫花团锦簇,衣裙翩跹。

  遥遥瞧见沈鸢,皇后立刻让人迎上前,她柔声细语,温和如窗外和煦春风。

  “苏少夫人这是怎么了,怎么瞧着脸色还是这样差,可是昨夜没睡好?”

  皇后语重心长,像是一个体贴入微的长辈。

  “你也真是的,就算挂念亦瑾那孩子,也该注意身子。我听说亦瑾又病了,这两日你也不必入宫来陪我了,先回府看看亦瑾。”

  话落,又觑着沈鸢的脸色,明知故问,“……还是,你不愿意出宫?”

  下首的夫人姑娘都笑赞皇后待人亲和良善,半点架子也没有,又道。

  “娘娘说笑了,这样的恩典,苏少夫人怎么会不乐意?”

  沈鸢还未开口,皇后先一步道。

  “你们不知道,苏少夫人同我投缘,前两日身子不便,也常强撑着精神陪我说话,这样好的孩子,也是不多见了。”

  在座的夫人姑娘都是人精,哪里听不懂皇后这话,明赞暗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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