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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所以,和紫云去看铺子时,苏苏是在想,等徐弘简从南方公办回来,她就要自请离府的。

  以后和紫云安安生生地为生计忙碌,大概就不会再想那些事。

第29章 克制

  他昳丽秀挺的眉眼在白色雾气中显得格外多情。

  苏苏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的。公子他满心都是朝政大事, 牵挂的是天下万民,万万不会对她有这类小儿女的心思。可就是控制不住。

  为了防止自己随口说出些不该说的话。苏苏答完上一句,便闭嘴不言。

  虽闭紧了嘴, 她的眼睛还是无法从他身上挪开,但总要好过口无遮拦。

  想到此,苏苏破天荒地开始庆幸, 算下来他在京中待的日子没多长了。还要除去她待在慈济寺的日子。

  多和他相处一日, 苏苏便觉得自己老实忠厚的名声多了一分危险。

  她都不像她了, 怪吓人的。

  徐弘简看她不言不语, 过了片刻便接着说道:“青木前些天外出办事,经过了不少热闹的街巷,有几处待售的铺子, 位置很合适。”

  之前她们去看铺子, 挑好的几个当中最便宜的价格,其数额都超出她们手中的银两。她们计划商量过,估摸着要有两年才能攒下一次付清的银钱。

  徐弘简能看上的,大概又比她们相中的要好上几分。

  苏苏抿了抿唇, 才道:“等青木回来,我去问问。”

  兴许有卖价不那么高的。她们这两年加把劲, 说不定也能买下来。若真买下来, 也不算辜负他一番关切。

  原先想着没几个月就要离开朝宁院, 苏苏还有些不舍, 此时想到这个攒钱买铺子的目标, 心中渐渐充盈起来, 唇角微弯。

  徐弘简见她眸中流露出些许期待之色, 心中微松。

  他方才说是青木看中的, 那些铺子实则是母亲买下, 过了些天,才差人告知他知晓此事。

  郑嬷嬷隔些日子便会回镇国公府禀事,大概是她在什么时候把苏苏与人合开了点心铺子的事告诉了母亲。

  徐弘简名下的商铺众多,不乏有地段合适的。但一来这些铺子经营良好,鲜少有空置且位置适合的。二来他之前总觉得苏苏从前吃了苦,现在过得悠闲一些为好。先前云姨娘来朝宁院找苏苏,过后拿账册给她,只是找个让她出府逛逛的由头罢了。哪怕她始终不管事,以后回了镇国公府,有母亲护着,她也不会受丁点委屈。

  直到母亲谴人来跟他说,她买了几个适合开糕点铺子的门脸。他才觉出些滋味。

  先前只顾着要让她过得舒服一些,却是忘记了也有待嫁贵女、高门贵妇也乐于经营的。

  徐弘简垂下眼眸,盯着杯中水纹。

  或许就如李季所言,女儿家的心事,他不懂的还有太多。

  苏苏知道青木没那么快回来,还是没忍住往门口那方望了眼。

  徐弘简就在她眼前坐着,她感觉自己有些不大好,不老实的想法又不受控制地滋生出来。

  又与徐弘简目光对上时,苏苏掐了掐手心,没话找话:“方才那人会被如何处置?”

  “按本朝律法,不禁寻常借贷往来,但听他所说,寻着法子想把章大娘牵扯进来,已经不是头一回。光这一项,就够他关上一两个月的。其余债务,会有官府的人协作,让他去做些造桥修路的活清还。”

  受了这次教训,往后应是不敢再找章大娘麻烦。苏苏便放心了。

  目光游移到徐弘简左臂上,苏苏揉了揉袖角,觉得还是应当关心一二,便问:“公子左臂的伤恢复得如何?”

  这话出口后,苏苏又想了下,确认了关心恩人是平常之事,方才定下心来。

  以为自己没跟徐府中的一些人学坏,可到了此时,苏苏下意识回忆起许多事,才知道自己也是记在心里的。

  没有别的,实在是二房两位主子太过沉溺风月,而二爷光明正大收用过的女子又太多。时不时地就有些暗中传来传去的香艳闺中事。

  徐弘简不知她心中挣扎,听她关心伤势,眉眼骤然柔和下来,温声道:“已经恢复大半了。”

  苏苏放心了些。不管他出门是如何前呼后拥,乘车坐船一番颠簸总少不了,带伤上路又不易养护。既是愈合了,伤口在路途中带来的麻烦又少了许多。

  指腹在粗糙的茶杯外侧轻轻磨蹭,苏苏低头看着被磨得泛红的指尖,又叮嘱道:“在大好之前,公子尽量少饮些酒。”

  徐弘简嗯了一声。

  随后一阵沉寂在二人中间蔓延开。

  苏苏有些尴尬地握紧茶杯。

  她方才话只说了一半。本来还想跟他说,三月南行时也注意些。但转念想到新到一处,他与大小官员在酒桌上谈事是免不了的。再多说就显得僭越。

  苏苏暗叹一口气。这分寸还真是难以把握。

  索性绕开这茬,抬头看向他,“公子今日来慈济寺是有什么事要办?我在慈济寺住了这些天,也跟这里里外外的人都熟悉了些。兴许能帮上忙。”

  “有些事要问静灯师父。方才在殿中找到他,正忙着清数典籍。过一会儿再去,静灯师父应当有空闲了。”

  苏苏是知道静灯师父的。他主管着寺中一些琐碎杂事,其中有一项便是记录借住寮房的人员往来。

  她住进来,是由郑嬷嬷去帮着找的静灯师父。后来苏苏也见过他一两次,知道静灯师父为人很是和善。

  转眼却见徐弘简眉间微蹙,好像其中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难处。

  苏苏甚少见到他有如此神情。

  每日他从府外归来,大多时候都带着笑,就算不笑的时候,双眸也是温温柔柔的。他做的事也让人觉得熨帖,偶尔苏苏在宋温的院子里,便能遇上他给宋温买花生糖,或是带些酥饼,她跟着也沾光。苏苏本身就会做这些,自然能尝出个好坏来,纵使她没有去最出名的几个铺子买过点心,大致也能猜出来他是在那几家买的。

  此时他大概想起了难办的差事。

  苏苏想了下,柔声道:“最近我常往前殿去,从小师父那儿听来了一个传闻。有一位夫人为失踪的儿子点了十六年长明灯,在第十七年,她的儿子才循着线索找回来。原来是他在混乱中受了惊吓,把过去的事都忘光了。这些年在外已娶妻生子,之后有事到府衙去办,发现母亲托人寻他时留下的线索,这才抱着疑惑找人询问,最后找了回来。”

  “公子所办案件,我是不懂的。但已做之事,总是有一日能显出作用来。或许当下不能拿出满意的结果,但每行一步,都不会是白费工夫。”

  就像她在徐府的这三年。虽小心谨慎,仍是遇上了二夫人和二公子的为难,但能结识紫云,又遇见他。实在是老天给她的福气。

  苏苏说完这番话过后,又开始疑心自己是否说了不该说的。

  还在纠结间,就听徐弘简微带笑意的声音响起:“你说得不错。”

  苏苏心刚落回原处,又听他续道:“想来最近抄经有些成效。我方才看到佛像跟前供的卷册。放在最上面的那一叠好像就是你所写的。”

  她抄写经书总忍不住想起他。苏苏这下知道他看见了,窘迫顿生,手指都蜷缩起来,好像她的心思都明晃晃写在纸上,让他一览无余了。

  正羞窘得恨不得把脸埋起来,苏苏忽然听得身后轻响,水盈盈的眸子顿时一亮。

  青木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侧头去看,一团软乎乎的东西就撞到她背上,然后轻声哼了哼。

  苏苏偏过头,往肩后看去。

  阿芦脸蛋红红地趴在她背上,见苏苏看过来,阿芦对她露出一枚甜甜的笑。

  货真价实是甜的,阿芦离她很近。苏苏能闻到酥糖的甜味,应该是刚有人给阿芦喂了糖。

  阿芦身子弱,很少下山,平日里就在慈济寺前后跑着找人玩。苏苏耐性好,又香香软软的,阿芦很爱来找她。

  阿芦会说话的年龄比其他小孩要晚。这会儿脚下没站稳,撞到苏苏背上,她先是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顿了一小会儿,才开口:“给姐姐,揉揉。”

  苏苏把阿芦抱起来,让她坐到自己怀里,检查了阿芦细弱的手腕没被撞出什么毛病,才松口气。

  “要慢慢走,不要急。姐姐教过你的,怎么忘记了?”

  阿芦圆溜溜的眼睛往徐弘简那边一看,又看向苏苏,声音糯糯的,满是稚气:“有人找你。我不来,你就陪别人玩啦。”

  徐弘简唇角一弯。

  苏苏却是脸上发烫,玩什么?她在这儿陪着说会儿话罢了。

第30章 红绳

  苏苏咬了咬唇, 当做没听见这话,也不敢再接着先会儿的话跟徐弘简继续聊下去,便自顾自地跟阿芦说起话来。

  怕阿芦童言无忌, 说出其他让她无法招架的话,苏苏只简单问了阿芦今日都吃了些什么,有没有把药喝光。

  阿芦乖乖巧巧地作答。她的小脑袋也想不来太多事, 说出来的都是普普通通的回答, 最多点评一下她娘亲今日给的糖尝起来如何。

  而苏苏都低着头, 一句一句很有耐心地听着。

  徐弘简看着这温馨可爱的一幕, 心底一片柔软。

  阿芦说话声音轻轻的,一字一句都带着奶声奶气的音调。苏苏听她努力又认真地回答自己的问题,眉眼都浸着笑。

  徐弘简的目光落在苏苏身上, 一点一滴都看得仔细。

  她怀中的阿芦脸上透露着病态的苍白, 看着便知是病弱的体质。苏苏的手臂环着那小小的身子,呵护雏鸟一般小心照顾着。

  这份温柔使她的脸庞更为柔和。在淡淡的天光下,这般看着她,徐弘简的心中忽生静好安然之感。

  阿芦从她和娘亲住的屋子走到这边, 这一段对她来说已是不短的路程,才被苏苏抱到怀里时, 还喘了几口气。说了一会儿话, 现下已经平复了呼吸, 说话也恢复了中气。

  “今早的糖, 姐姐喜欢吗?”阿芦眨巴眨巴眼, 带着期待。

  苏苏把阿芦小辫子上系的发带重新绑好, 一边答道:“喜欢。”

  阿芦小大人一般叹口气, 缓缓道:“姐姐疼我, 上次给我的果脯很好吃。娘亲也疼我, 特地给我买包糖。所以,下回换的药,再苦,我也是能喝得下的。”

  苏苏抬手点了点阿芦微翘的鼻尖,满脸夸赞:“阿芦最乖了。”

  抬手的时候宽大的袖子往下滑了些许,露出一截玉白的腕子和浅淡的红痕。

  阿芦低呼,小手把苏苏的袖子往下扒拉两下,然后就看到她手臂上的红色细绳和浅淡勒痕。

  苏苏见状愣了愣。

  阿芦前些日子病得厉害,韩姑娘给阿芦换了方子,阿芦病情才见好转。阿芦昨日就能吃能喝,今早天没亮就醒了。苏苏清早去帮忙时,阿芦便满心欢喜地分享有糖吃的好消息,还炫耀她刚学会如何捆扎油纸包。

  那会儿药差不多快熬好了,苏苏为了给阿芦提神,便让阿芦给她演示,顺手取了一小段细绳过来。阿芦试了一会儿,果真顺利地在苏苏手腕上打出一个结实的绳结。手腕上的细绳就这样跟着苏苏过了半个早晨。

  苏苏先前没注意,此时一看,那细细的绳子已经在她手腕上勒出浅粉的痕迹。

  对上阿芦歉疚的眼神,苏苏连忙安抚道:“不疼的。我马上取下来。”

  阿芦不安地在她腿上动了动,苏苏干脆把阿芦抱起来调转了方向,让阿芦背对着自己,把手从她腋下穿过,一边稳住阿芦的身子,一边去解左手手腕上的绳结。

  然而阿芦特地炫耀的这个绳结确实是非同一般的牢靠,在几个时辰的忙碌过后又紧了两分,苏苏试着去扯动,几番尝试下都没能成功。

  找不准解开绳结的诀窍,加上一只手不好用力,苏苏维持着左腕向上的动作,一小会儿过后额上便出了细汗。

  正一筹莫展之际,腿上坐着的阿芦往前动了动,苏苏一个激灵,连忙去搂住她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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