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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


  宣盈盈补充道,“满满一车黄金。”

  沈霜野没有笑。

  因为他想到最开始的时候,谢神筠请他吃馄饨,只给了两个铜板。

  不过下一瞬他又笑了。

  因为如今在定远侯府的谢神筠,身上连两个铜板都没有了。

  ——

  日头晒进定远侯府,林停仙照旧来找张静言喝茶,却见室内空空如也。

  张静言来时的包袱行囊也没了,他只带走了这个。

  长安道横跨千山,没入远方巍峨城门朱阙。

  西出三里有座回望亭,落于千山之上,能看前尘后路。

  张静言出长安时想在这座回望亭里留一留,最后再看一眼长安。

  但他到时已经有人坐在里面了。

  白衣乌发,两杯清茶。千山迎着天光,悉数敛尽在她身上。

  张静言坐进去,没碰那茶。

  这才是他们第一次正经相见。

  “去哪里?”少顷,谢神筠问。

  张静言在这一刻想起了被他藏在袖袋里的小银镯,他想摸一摸那还在不在,却克制着没有动。

  他没有看谢神筠,像是回避着她的目光。

  “回洪州吧。”张静言道,他已然老了,那原本如松如兰的眉眼沉在日光里,像是覆上了一层经年霜,“许多年没回去过了。”

  他不是洪州人,但被贬之后又经起复,在洪州修了七年的灵河渠,灵河渠塌之后,洪州就成了他的第二个故乡。

  “是该回去看看。”谢神筠顿了顿,说,“你想知道荀樾是怎么死的吗?”

  张静言在这一刻骤然转头,看向谢神筠。

  谢神筠眉目清冷,在日里也晒不化,她端正坐在对面,还在等张静言的回答。

  似乎如果张静言说不想,她就不会再提。

  “你……知道?”张静言的声音在这一刻哑下去,“当时传出消息,荀樾染疫而亡,尸体要送去统一焚化,我第二天赶过去时,已经只剩下了灰。”

  “不是染疫身亡,”谢神筠道,“他是被人勒死的。”

  追寻了十余年的真相忽然就这样被送到眼前,张静言眼前忽地一阵模糊,想在光晕里找出荀樾从前的模样,却发现如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你怎么知道?”张静言问。

  “他死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了。”谢神筠冷漠道,“三年前我找到了洪州府一个当时负责抬尸焚毁的兵卒,还有一张证明荀樾并非是染疫身亡而是被勒死的验尸单。”

  “那你怎么不——”张静言呼吸顿时急促,又在下一刻生生冷静下来,“是谁?”

  谢神筠却没有回答。

  张静言从她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

  他其实已经隐隐猜到了。

  “俞辛鸿,”张静言在这时提起这个人,“当年我见过这个人,他是河道府的一个小吏,端南水患之后,他迅速擢升去了工部。”

  他慢慢说,“是谢道成签的调令。”

  谢道成那时任吏部侍郎,但在朝中的声望远没有荀樾高。他与荀樾同去端南赈灾,而荀樾染疫身亡之后更是受万人称颂,隐在荀樾身后的谢道成没有得到名望,但得到了实权。

  而张静言当年送入太极宫后无故失踪的奏疏,到底是去了何处,似乎也不言自明。

  端南水患之后,朝中王党尽除,皇后掌权琼华阁,百官尽皆俯首。

  荀樾之死,其实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

  张静言的灾情上表消失,是因为要借此机会除掉王党,而荀樾则是因为张静言找到了他。

  他是因为张静言才死的。

  谢神筠指尖搁在膝头,她转过脸,看着亭外锦绣成堆:“你走吧,离开长安城,别回来了。”

  皇后认出了张静言,却没有杀他,但不代表以后也不会改变主意。

  他是死在十三年前的人,不该出现在长安。

  张静言慢慢起身,喝尽了那茶。

  茶凉透了,是洪州的雨过清明,在舌根下泛起苦涩。

  他往亭外走了两步,却在某一刻驻足,洗得发白的布衣在回望亭前晾出郁色。

  “我原本不准备问你,”张静言没有回头,背影如山岳倾颓,“但你来见我了。”

  沉郁在此刻笼罩下来。

  谢神筠垂眸静坐,看见了桌上茶,白瓷里一泓青水,微微漾出波纹。

  张静言问得缓慢:“我想问,当年郑镶从端南带回来的那个人,是你吗?”

  “是。”谢神筠平静地说。

  她仿佛早已预料到张静言有此一问。

  从那个星月夜在郑镶刀下救下张静言开始,她就知道终究会有这样一天。

  “郑镶从端南带回了你,那我的女儿,妙宜,”张静言闭眼,仿佛说到这个名字都是锥心之痛,“她在哪?”

  张静言见到谢神筠的第一眼,还不知道她是谁。

  后来知道了,便再也不敢看她。

  皇后没有认出自己的女儿,是因为孩子出生之后她就回了长安,她没有见过那个小姑娘,笑起来的时候很甜。

  但张静言不会认错。

  那是他的女儿,由他亲自抚养长大,启蒙时他握着妙宜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她写她的名字。

  后来妙宜写得最好的两个字,是“阿娘”。

  但她叫“阿爹”时永远在笑。

  端南水患事发之后,张静言被污为贪腐渎职,朝廷派了人来问罪,他自知在劫难逃,但又不甘心含冤受死,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女儿。

  而郑镶正是在这个时候出现,说是奉皇后的命令来带张妙宜走。皇后远在长安,还肯为女儿费心,张静言再没什么牵挂了。

  “她死了。”谢神筠平静地说,“十三年前,在洪州府,染疫身亡。”

  谢神筠没有和真正的张妙宜说过话,她只见过她一面。

  那个时候洪州府还没有封城,到处都是从端州逃难过来的人,官府在城门外设了粥棚,不许流民进城。

  后来城里城外都渐渐有人发热,染疫的人都被挪去了衙门,郑镶带着张妙宜来求医的那天,是翻墙进来的,刀架在梁蘅颈侧,逼她救人。

  谢神筠躲在帘子里,看见了那个小姑娘。

  但梁蘅救不了。张妙宜发病很急,没有撑过当夜。

  “她也没有尸骨留下。”谢神筠说,“你如果想带她回家,可以去洪州府的白山寺和北境的梅岭。”

  染疫身亡的人都被烧成了灰,堆在白山寺的业塔里,后来林停仙带着沈霜野来洪州府,带走了一部分骨灰,葬在了北境的梅岭。

  张静言的背影佝偻下去。

  他仿佛在那一瞬间长出白发,彻底地老了。

  张静言哑声道:“多谢。”

  他如梦初醒,踉跄着走了两步。

  但片刻后,他忽然回头,霜鬓侧过青山,终于在此刻看向谢神筠。

  “姑娘,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张妙宜是他的女儿,谢神筠是谢氏的贵女。

  那她呢,她是谁?

  日影横过谢神筠鬓边,许久之后,谢神筠道:

  “我姓梁,梁行暮。”

  那是她母亲给她取的名字,取自千里行暮,日在脚下之意。

  “日暮南风起,庭竹催归音。孤鸿别明月,向春……去故里……”张静言跟着鸿雁远去,身影逐渐隐没在长风之中。

  日已西斜,暮云合璧,鸿雁越过千山,归巢故里。

  谢神筠看着他的背影,那隐在暗处的弓箭手没有她的命令便一直不曾放箭。

  直到那道背影消隐在迢迢青山之中。

  长安道,一回来,一回老1。

  此后山高路远,不必再见了。

第51章

  落日熔金,尽数没于山水迢递之中。

  回望亭下传来一阵急促马蹄,沈霜野纵马而来,霜风与青山都被他抛在身后。

  烈马在谢神筠身前止步,亭外隐藏的弓箭手在此刻调转箭锋,齐刷刷对准了沈霜野。

  “谢神筠,”沈霜野语中杀意如刀,刺透层云,“你是准备杀谁?”

  定远侯府困不住谢神筠,玄铁锁链也从来锁不住她的算计和野心,谢神筠这个人,仿佛出现就带血雨腥风,这些时日的平静温顺才是假象。

  谢神筠在箭锋之后仰头看他。

  沈霜野立在明暗的晨昏线上,灿烈明亮的天光自他身后投射而下,浓重的阴影也在他身前铺开,似乎随时都会将他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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