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原本还睡得熟熟的林晚意，似是在梦里遇到了什么为难事。

　　一会儿蹙了眉，一会儿又展了颜。

　　直到突然喊了一声，“母亲。”

　　林晚意就彻底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而一睁眼就看到皇帝宇文泓硕大的脸庞摆在面前，吓得她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

　　结果膝盖磕在那桌角处，疼得她眼泪的滚出来了。

　　“慌什么？朕又不会吃人！”

　　宇文泓瞧她这着急模样，一点都没有睡着的时候真实，心里有些愠怒。

　　但瞧她面红耳赤的厉害，还死死咬着唇瓣不肯开口喊痛，又觉着她可怜。

　　说罢就一下子拉她坐下，动作熟练的将林晚意的裤腿掀了起来。

　　果然，那膝盖上一片青紫不说，中间的地方还有些透着血丝。

　　楠木最是坚硬，更何况刚刚林晚意起身的时候太过急切，自然力大。

　　所以等她看到膝盖上的红肿青紫时，也在暗自懊恼。

　　她今日可真是倒霉。

　　给皇帝做了一两个时辰的宫女不说，还没吃晚膳，只用了几盏茶。

　　左等右等等不来皇帝，她却等睡着了。

　　醒过来还碰伤了脚，当真是事事不顺。

　　嘟囔着嘴，却又不能将不满情绪发泄出来，只能盯着那膝盖骨默默垂泪。

　　宇文泓仔细瞧了瞧，倒是没伤到骨头。

　　于是淡淡的说道。

　　“朕这里有活血化淤的药，涂上两日就能大好。”

　　一边说，一边走到寝阁靠墙的那柜子里，拿了个两层的箱子过来，里头瓶瓶罐罐的放着好些东西。

　　轻车熟路的从里面拿了一瓶青色的罐子，用竹片挑了里头白润的膏体轻轻的厚敷在林晚意的膝盖上。

　　沁透心脾的凉意一下子就传遍全身，那火辣辣的感觉倒是瞬间就消弭了。

　　涂好药膏后，又用纱布缠了一道。

　　“这几日别碰水，等会儿把这药膏一并带了回去。”

　　“多谢陛下。”

　　林晚意好生害羞，也不知是因为在皇帝面前磕了腿的缘故，头一直低着。

　　这一出声，皇帝宇文泓才听出来了些许的哭腔。

　　“你哭了？”

　　说罢就将林晚意的头抬了起来，果然眼圈微红，泪眼汪汪。

　　“朕又没说要治你的罪，你哭什么？”

　　皇帝还以为她是害怕自己因为她提前睡着一事降罪呢，但其实林晚意那是疼的。

　　她因为寒症的缘故，所以这些年一直在用药调理。

　　寒症倒是逐渐好起来了，偏偏落下个其他的毛病。

　　也不算什么大问题，但就是受伤了比旁人要更痛些，所以大夫人一直都很小心，春祺她们伺候的也勤勉。

　　类似这样的淤青，旁人或许两三日能好，她却不一定，说不定要十天半个月。

　　否则也不至于刚磕碰到就有如此严重的伤势。

　　这些话，林晚意自然不会同皇帝讲，只能是顺着他的话头说道。

　　“婢妾不是故意睡着的，实在是……”

　　她有些难为情，皇帝也看出来了。

　　想起现在已经过了戌时，确实是自己晚到了，所以也就顺着台阶说道。

　　“四皇叔今日高兴，所以多点了两出戏，这就耽误了些时候，原还要与朕一起用膳呢，可朕想着你还没用，所以便匆匆赶回来了。”

　　皇帝的这一番解释，倒是让林晚意消气不少。

　　外人眼中冷心冷面，又杀伐决断的帝王，会因为挂念着她还在等所以也饿着回来，这一点着实让林晚意有些吃惊。

　　不过转念一想，大约后宫中的嫔妃海了去，皇帝作为那个雨露均撒之人自然深谙哄人之道。

　　所以这话真真假假的，谁知道呢。

　　心里的那一点点感动还没发芽，就被掐灭了。

　　“董玉忠。”

　　“奴才在。”

　　“传膳吧。”

　　“是。”

　　很快，林晚意和皇帝面前的楠木方桌上就摆好了吃食。

　　都是按着皇帝的口味来做的，偏清淡些，林晚意用的并不多。

　　起初还以为她是因为拘谨才这样，皇帝就只留了董玉忠布菜，其余人都退了出去。

　　谁知也不见她多吃。

　　宇文泓心里起了疑惑。

　　自她中午来到现在，可粒米未进，肚子不饿吗？

　　“你饭量小？”

　　林晚意正喝汤呢，听到皇帝这一句差点没喷出来。

　　但良好的用膳习惯让她优雅的发下了勺子就好奇回问道。

　　“陛下为何这般说。”

　　“朕瞧你不过吃了几口饭，喝了几口汤，筷子也不见动，董玉忠布的菜也还堆着呢，如此不是饭量小？”

　　说完这话，还不等林晚意回答，就又自顾自的说道。

　　“那便是你不喜欢这些菜了。”

　　林晚意也不知为何，与这位幼年登基，少年掌国的皇帝说来说去永远就一个话题。

　　喜欢吃什么？

　　不喜欢吃什么？

　　好似她进宫来，就是为了和皇帝用膳一样。

　　想了想，她觉得有些不妥，所以才谨慎的开口说道。

　　“婢妾刚刚喝了茶，所以有些饱腹，饿是饿的，却吃不下多少。御膳房做的饭菜色香味俱全，只是婢妾爱吃辣，所以这清淡的菜肴反而有些不知道如何动筷了。”

　　“你爱吃辣？朕记得林相也是盛京人啊。”

　　盛京城内菜肴，基本上以鲜和清为主。

　　一个是此地不产辣椒，所以少吃辣；一个是盛京冷冽干燥，吃辣多了容易上火。

　　所以，若是土生土长的盛京人基本上都是不吃辣的。

　　林晚意之所以会吃辣，完全是因为那五年在外祖父家，还有跟着他们在南方多地州行走而养成的习惯。

　　也许与她的寒症也有关系，吃辣能让她身体热起来，所以久而久之她也就爱上了这味道。

第32章 夜话巴山

　　“回陛下，婢妾年幼的时候在外祖父家待过几年，后又跟着他们四处奔走过，南方人所食皆辣，故而养成了这习惯。”

　　“原来如此。”

　　皇帝吃得快，也吃得多，不一会儿这些饭菜就下了大半。

　　看得出来，他是真饿了。

　　林晚意自己吃饱，也不好就歇筷闲着，于是接过董玉忠手里的筷子，给皇帝布菜。

　　要说这布菜也是有布菜的讲究。

　　什么都要捻一点，但又要顾及着皇帝的口味，选他爱吃的。

　　这一顿饭吃下来，林晚意却发现很难说出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当真是泽被天下的皇帝，连吃饭都如此均衡。

　　饭饱后，皇帝起身走了走。

　　感觉有些撑的厉害，唤来了董玉忠，就打算出去走走。

　　董玉忠却一脸为难，指着外头就说道。

　　“陛下，外头风大的很，奴才瞧着怕是要落雨了。这春日雨绵延不绝的，落下来只怕就难停，为陛下圣体着想，还是别出去的好。”

　　虽违背了皇帝的意愿，但董玉忠也是好心。

　　林晚意却瞧那皇帝脸色有些不对劲，似乎又想出去，又觉着下不了台。

　　于是自己开口替董玉忠解围道。

　　“不知陛下可曾听过巴山夜雨？”

　　皇帝宇文泓不解的看着她。

　　“这不是《夜雨寄北》里的词句吗？怎么了？”

　　“婢妾在家的时候，后院种了不少芭蕉，所以每次下夜雨的时候，父母都会带我们兄妹几人在屋中听雨落下，一家人围坐着说说话，倒也有意思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