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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节


  他请来的大夫,应当是信得过的。

  竺玉默默盘算好,就乖乖伸出了手。

  周淮景瞧她伸手之前还认真思考过的样子,竟觉着有几分可爱,比他这执拗顽固的弟弟讨人喜欢多了。

  刘大夫刚一答脉,猝然睁开了眼。

  这…哪里是个小公子!?

  分明是个小姑娘。

  刘大夫抬眸对上周大人冷冰冰的黑眸,许多话瞬间咽进了肚子里,难怪特意提点一句是表弟。

  想来身份不得暴露,才如此掩人耳目。

  刘大夫深深吸了口气,接着诊脉,他的眉头越蹙越深,诊过脉象,徐徐收回手,他也不敢隐瞒。

  “这位姑…公子,先前可是中过毒。”

  周淮景的眼神变得更加锋利了起来。

  连周淮安的脸色都变了。

  竺玉早就知道陈皇后的手笔,反而是不怎么诧异了,她点点头:“应该是的。”

  她的声音很轻:“但我不知是什么毒。”

  而且自她重生以来,在宫里入口的东西,样样小心,轻易不会进嘴。

  从陈皇后那边送来的汤药,更是一口都没碰过。

  哪怕被嬷嬷盯着喝进肚子里,也立马催吐,全都给吐了出来。

  “小公子中毒的日子有些年头,这毒药润物细无声,发作起来也慢,没个十年八年,起步了效,好在这段时日断了药,倒也还能补救。”

  刘大夫说着就给开了药方子。

  “毒药寒凉,往后公子…的子嗣上可能会有些困难。”

  周淮安的眼神变了又变,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可怜,往后连孩子都不能有。

  哪个姑娘家不会嫌弃呢?

  知道之后怕是连太子妃都不想当了。

  谁知太子本人满不在乎,他说:“无妨。”

  周淮景留下了药方子,随后让人送走了刘大夫,接着又面无表情吩咐了下去:“派人守着刘大夫,若他乱说话,就地斩杀。”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实的。

  周淮景回到屋内,看向小表妹的目光也带着几分怜惜,料想过她日子艰难,也想过陈皇后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

  真的确定她被下了毒。

  心里头还是难受。

  “你什么时候知晓自己被下了毒?”

  竺玉在周淮景面前就感觉自己无所遁形,撒谎都不敢撒,她默了默:“去年。”

  她低头,说:“我无意间听见了皇后同身边嬷嬷说的话。后来拿着药渣找人验了药,才知道原来她想要害死我。”

  她编得很像样,接着娓娓道来:“贵妃娘娘的药里掺了毒,我也是那时候偷听来的。”

  这样一切也都说得通了。

  周淮景没有把她当成犯人,自然也就没有怀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竺玉在周家这短短的半天,外头又闹出了翻天覆地的大事。

  陈寅在外头逼。奸了良家妇女,闹到京官跟前,陈寅竟然拿着太子的令牌去恐吓了京兆府尹,还有那位良家女的家里人,逼得她家人撤了诉。

  那女子不堪受辱,拿着血书,一头撞死在府衙门前。

第83章

  字字泣血的诉状,传得到处都是。

  一时民怨升天,陈寅当即就被下了大狱,不过诉状中的太子也难逃牵连。

  这案子说小不小,毕竟闹出了一条人命来。

  处置不妥当,不够公允,若是再有人有意推波助澜,定会激起民愤。

  京兆府尹当即将事情禀告到了宫里,他也不敢推脱,抖落的干干净净,先前陈寅的确是往他这儿塞了银子,又厚颜无耻搬出东宫太子来要挟他。

  拿出了令牌,说他也是替太子顶罪的。

  京兆府尹也并未包庇陈寅,只是暂且将案子压了下来,没等他斟酌好,如何往上禀告,就闹出了人命。

  一头撞死的小娘子同她夫婿感情甜蜜,怀了身孕也不知道,人被玷污了,便是侥幸活了下来,邻里的闲话也能将她逼死。

  娘家人、婆家人,都不希望她活着给人蒙羞。

  她本来也不想活了,死之前还想为自己讨回公道,不愿做权贵势力下的无辜亡魂。

  京兆府尹说完此事的来龙去脉,低着头也不敢去看金銮殿上这位的神色。

  长元帝脸色阴沉:“天子犯法,庶民同罪,你且按照章程办事,若真与太子脱不了关系,律法如何,就如何判,不必包庇。”

  京兆府尹感觉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这案子牵扯到的毕竟都是皇亲国戚。

  他也不知道陛下到底是什么心思。

  到底是要太子有罪,还是无罪。

  大烨朝只有这一根独苗苗,陛下也只得了这么一个儿子,若按照律法判定,这是死罪。

  总不能真叫太子伏诛。

  京兆府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卑躬屈膝,头也不敢抬,他斟酌好了字句,小心翼翼开了口:“陛下所言极是,兹事重大,不妨将此案移交大理寺,交由大理寺同北镇抚司联合查案,如此也能服众。”

  长元帝默了半晌:“可。”

  他这个太子,是出了名性情柔软,以他的为人,断然是做不出这种事的。可帝王毕竟多疑,哪怕是自己的亲儿子,他也不敢断定自己会不会看走了眼,这么多年,太子也不是不可能忍辱负重,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当夜,大理寺少卿陆宴同北镇抚司指挥使就被叫进了宫里。

  *

  竺玉刚出将军府的大门就被禁卫军给团团围了起来。

  黑压压的人群,气势非凡。

  腰间的长刀足够威慑众人。

  她被带回了别院,没有旨意,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转眼间,太子被软禁的消息传得到处都是,太子殿下这几年也没做什么惹人注目的事儿,老实本分,低调上学,这忽然的飞来横祸,不由勾起了旁人的兴趣。

  一打听才知道太子同京兆尹前段时间的案子扯上了关系。

  这事在外人看来,就很微妙。

  陈寅是太子殿下的表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按说再怎么胆大妄为也不会给自己的亲表哥泼脏水。

  图什么呢?

  陈家势微,除了太子,可就谁也靠不上了。

  可陈寅若是故意陷害太子,那就更说不过去了!不仅仅是蠢,还尤其荒谬。

  世家门阀,哪个大族不是举全家之力保住最希望的那个?

  *

  第二天,天色刚熄。

  黑沉沉的夜色像是被天地倾吞。

  入了秋的深夜,骤风如刀,冷冰冰从脸上拍过。

  男人一身黑色锦袍,衣袍上着冷目而视的麒麟,年纪轻轻,眉目锋利,面无表情,像是刚断了案子过来,气势冰冷,又带着一丝血气,瞧着就是个浑身冰冷的阎罗。

  陆宴望着紧闭的院门,淡淡道:“请殿下随臣移步大理寺。”

  竺玉方才还在梦中,被一阵粗鲁的拍门声惊醒。

  砰砰砰的,像是在砸门。

  大理寺的人,办案素来如此。

  比起人见人怕的北镇抚司也不遑多让。

  尤其是新官上任不久的大理寺少卿陆宴,那更是铁血无情,手段冷厉。

  隔着门扉,竺玉镇定回话:“陆大人稍等片刻。”

  她穿着寝衣,慢慢从床上坐起来,长发缓缓落下,发梢落在掌边,她的神色还有些茫茫,回了话之后不急不缓开始起来穿衣。

  毕竟还未定罪。

  大理寺的人即便来了也不能真的对她做什么。

  她依次穿好衣裳,系好腰带,长发束了起来,神色如常,瞧着倒也还是很精神。

  院子里的人,耐心等了许久。

  平宣两条腿直打哆嗦,谁不知道大理寺的赫赫威名,不论官职,进去了就得脱层皮。

  将人送出来的时候,还有口气儿都算是家里头祖坟烧高香了。

  大理寺丞的位置空着。

  如今可不就是这位陆大人只手遮天,一人说了算吗?

  瞧他方才敲门的阵仗,可谓也是个目中无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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