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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


  “您受惊了,少夫人。”

  “你究竟是……?”

  “我是丁木,刘军师派我来接应您。”

第73章 女装侍卫?

  丁…….丁木?

  这两个字入耳的时候, 便震得林若雪面上一扑棱。

  她眨巴眼睛看了半天,脑中却是电光火石飞速运转,努力搜索和这两个字相关联的人物。

  可再怎么想,出现的也还是冰雪封门的虞城内, 那个被江淮轻易就提溜起脖子, 拎着热水, 瞧她一眼都要脸红半天的小男童……

  而眼前的“少女”采月, 一身黑色劲装, 个头比印象中那个小童窜高不少,清秀的面目上眉眼俊越, 立体的五官上还附着一层依稀渐成的薄薄英气。

  林若雪几许怔忪盯着对方,他乌黑明亮的瞳仁中倒影着那个端坐在床茫茫然的自己,终于在心中再次确定了——数月时日,当初那个忸怩可爱的小侍从,几经风云动荡的洗礼,如今竟也能独当一面, 出落成眼前这个高挑俊俏的小郎君了。

  甚至还能毫无违和地女装。

  女装还瞧得出几许漂亮。

  林若雪兀自按了按额头,强力压住心中的微妙,同时又不得不感慨于刘宁刘军师布局的缜密玄妙。

  徐青何等谨慎阴毒之人, 如何会不时刻盯着府中人丁的异常动向, 只是遇上当初京城那个“小神算子”刘宁,竟还是棋差一招。江淮这样利落的性子,徐青怕是万万想不到,他手下的人为了潜入他府邸竟能男扮女装。

  林若雪僵直的后背放松了几分, 她望着丁木轻轻舒了口气:“难得你冒着这样大的风险, 那你…….”

  “扑哧”!

  林若雪的话头突然停住,丁木疑惑抬眼, 却见对面的少女忽然盯着自己身上某处笑开。他心中不解,顺着林若雪目光去看,发现对方的眼光竟停留在自己的鞋面上。

  丁木低头一看,脸上竟也瞬间红了。

  “这个……”丁木有些不好意思地蜷回鞋尖那只突兀冒出来的大脚趾,努力将鞋面上那个被脚趾顶开的大洞往衣摆底下藏。

  “这些天长高了些,让姑娘您见笑……”在林若雪藏不住笑意的目光中,丁木低下头讪讪笑起来,面上也渐渐开始发烫。

  救命啊,对面可是当初那个自己看一眼都要呆住的仙女姐姐!好不容易在美女姐姐面前表现一回自己的威风上演一出英雄救美,怎么会出现大拇指顶破鞋面这种事啊!

  他越想面上越红,之前神情里强持着的冷静冷酷的模样也撑不住了,真恨不得地上裂开个缝儿自己能跳进去才好。

  “无妨。”

  他兀自低着头,竟没注意自己右脚前何时蹲了个人!

  林若雪趁刚才他羞赦出神时,竟不知何时从枕头上拆下一段丝线,用牙咬断了打了个结,穿进了从贴身荷包里抽出来的绣花针中。

  “你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一会儿要行夜路的,怎能让你穿着破鞋走出去?”林若雪俯身就蹲在丁木脚边,正利落地一针一线在那个被他顶出的破洞上缝补着。

  丁木望着脚边那个圆润的头顶,宽广袖口下露出几根葱白的指头尖儿,正捏着一根细细的绣花针,指法熟练地在自己那只破旧鞋面上细致缝补。莹白清凉的指腹还时不时触碰一下自己那根藏在鞋面里的脚趾,脚趾在少女无意的触摸下猛得一缩——

  一阵女子身上特有的馨香入鼻,不知何时呆愣住的丁木一下子回过神来!

  “姑…..不….少夫人,万万不可!”

  思绪猛一下回笼,丁木都惊呆了,天知道就方才那短短一瞬自己脑中闪过了些什么。这可是江淮那个杀神的心上人啊,他几条命敢叫她给自己补鞋啊!他连忙蹲下想要撤回右脚:“少夫人什么身份,丁木怎配被少夫人伺…….”

  “闭嘴。”

  林若雪一下抓住他想要后撤的脚腕,懒得同他废话:“都什么时候了,还来忌讳这些?”

  她头也不抬,手上穿针引线的动作只愈发快了:“你是来救我的,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原是该好好感激你的,却只能为你做这些。”

  最后一个话音落下,原本被顶出的破洞已在少女灵巧的指法下施施然填满,林若雪面朝他站了起来,收起针,问他:“我们如何出去?”

  丁木倏然回过神,身子一颤,急忙答道:“回少夫人,我今夜便出府,刘军师早在城中布下可用的人手,我明日去召了他们,第二夜子时,我们便在这间院子的东墙之后等着少夫人。”

  林若雪顺着窗棂望去,丁木所说的东墙便是院落后方那一片不起眼的花墙,花墙之后,便是明日丁木要来带人接应她的地方。

  林若雪点点头:“好,我知晓了。但若是明日子时我没有按约出现在花墙下,请你马上带人撤走,不要停留。”

  林若雪明白,这计划并非万无一失。徐青心思缜密,若是真被他瞧出破绽识破了计划,丁木若还依旧苦等,那岂不是瓮中捉鳖?

  何况她也总有直觉,这事情,并非会如他们所想的那般顺利……

  丁木却不愿意了,听她这样说,难道是要让自己见着形势不对就抛下她逃走?他蹙起眉:“这自然不可,丁木岂是那贪生怕死之辈?如何能弃夫人于…….”

  “听话。”

  他的话头突然止住,袖间一凉,自己竟被林若雪握紧了手臂,他抬眸,少女一双浅色的眸子深深望着他:“你不了解徐青,他并非什么蠢笨之人,答应我,明日我若没能按时以赴,你们即刻撤离,你年纪轻,我不能看着你命丧于此。”

  少女的嗓音很轻,在这浓稠的夜色中却一字一句在他的耳鼓膜敲响。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觉得,少夫人身上有一层光,他说不清那是什么,但隐约觉得,那是他最崇拜的少将军江淮身上也不曾有的。

  他自小长在军中,见惯的都是奉行弱肉强食那套准则的糙汉子,纵有江淮治军严谨护着自己,他也尚且不明,这层如薄纱隐雾般轻拂过他心头的是人间的哪一重,竟是久见的威压恐惧之外,更能叫他心甘情愿趋之若鹜想要为之卖命的事物——

  又活了许多年他才明白,这种力量唤做慈悲。

  他也就逐渐明白,当初横扫鞑靼的杀神少将军,为何踏遍北境,也要给眼前温柔恬静的少女,寄一片红叶。

  若换做是他,也要想尽办法,叫她心安的。

  丁木喉间滚动一下,终是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只对着林若雪又深深一拜,方踩着才被她亲手缝补好的鞋,翻墙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前一晚送走丁木,心绪却久久宁静不下来,后半夜的林若雪在床上翻腾了不知几个时辰,右手牢牢握住左腕上那只羊脂玉镯才勉强合上眼。

  东方既白的时候,林若雪已端坐在妆镜前。

  镜中本就是一张苍白到过分的面容,原本丰润的两颊在这些天的颠簸中也薄消了下去,唯独眼下的两片乌青倒是浓得骇人。

  林若雪望着对面那个疲惫到有些单薄的自己,深深叹了口气。

  明日是她的生辰。

  回想江家出事的这些天,日子竟过得如此之快。她送走皇后,送走侯爷侯夫人和母亲,安顿好兄长,远赴边陲来寻江淮,不知不觉中,竟也到了这个时候。而自己如今,竟要在这样的牢笼之中,以半个阶下囚的身份,迎来自己的十八岁。

  羊脂玉镯的莹润色泽映在眼中,在尚且不明朗的房间里透着微微的光,林若雪瞧着手腕微微出神。

  好在千难万难,如今至少有一点可以明朗,那就是江淮还活着,并加以休沐,或有能力来救她,只是……

  她想起自己在信里信外千万嘱咐刘宁的话,或许如今在心中,自己还只是一个躲在金陵,甚至急于和他划清界限的人吧…..

  若他有日知道了真相,以那个人的脾气,怕是要发一场大火吧,思及此,林若雪竟无意中勾起唇角;可若是他还不知道,误以为自己就是那样薄情寡义的女子,会怪她么……

  方噙起的一抹笑像是一阵雾气似的又渐渐淡去,林若雪抬头,望着天空中几片半明半昧的云出神,心底竟涌出一点难以言明的酸涩。

  若这才是真实的我,江淮,你明日,还会祝我生辰安康么。

  她望着镜中几分憔悴的面容,半晌,轻轻叹了口气,将素银的珠钗插进发髻。

  她心道,林若雪,你如今可是身处虎狼之穴,现在可不是你伤春悲秋的时候!前头还有不知几场硬仗等着你来打,徐青可还虎视眈眈地盯着你呢,既选了这条路,那就不能回头。

  林若雪又对镜整理了一下衣襟,将眉目间那点最后的愁容敛去,挺直了脊背,迈步向房门走去。

  果然,脚步才到门边,两扇雕花的木门便在她面前徐徐打开,早有人侯在门外等着自己。

  来人自然不是“采月”,可竟也不是采星,昨日那个小年纪颇有几分娇憨的小侍女倒还让她印象深刻,然她也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林若雪自然也未太在意,只一挑眉,望着不远处提灯的面生侍女,笑道:“徐都督也真是热情,这样早就劳烦你们在此等着我了,实在是客气。”

  那侍女原本低眉敛目,听她这样说,倒也微微抬起头,笑着回道:“这是自然,大人吩咐过,姑娘是贵客,要好生招待。

  只是总有歹人生出妄心竟想劫走姑娘您,昨夜里才被抓住,正在湖边审问呢,大人特意让奴婢来邀您去看,商议着如何惩处呢。”

  ?什么?

  “啪嗒”一声,那字句入耳,像是一根紧绷的弦终于断裂刺进,刺得林若雪的心瞬间猛得一缩,眉眼陡然凌厉望向她。

  她袖下的手倏地攥紧了,只死死盯着说话的人,像一盆冷水从头顶彻然浇到脚底——

  丁木!

第74章 抓不到便要亲手毁了

  徐青的这座都督府, 府如其人,一应规格都要秉着一个华丽的“华”字。连着府中的亭台水榭各个都是由匠人精心雕饰,装修都快赶上京城的安平侯府了。

  林若雪跟着侍女一路来到府中的一片湖旁,打眼去瞧路过的一片刻意的琳琅, 忍不住在心中冷嗤:

  好一个大言不惭之人, 身为叛臣还是改不了那虚荣招摇的毛病, 唯恐别人不知他靠卖国得来多大好处似的!呸!

  她一面生气, 心中却还是忧心着丁木的下落, 按理说,跟着江淮这么些年的丁木, 原不至于在行动伊始就叫人识破逮了去,可是若被抓到的不是丁木,那又会是谁呢?

  林若雪停在湖边,原本发白的面色更染上一层寂冷,只紧紧望向不远处的廊亭。

  她了然,那亭中正悠然高坐着的, 就是约她来此地的人。

  侍女退到一侧,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若雪望着那亭中施施然坐在椅上的人影,扑朔的晨雾将那轮廓映出几分依稀, 她在原地冷笑了声, 径直朝那人影走去。

  “林二姑娘可真是难请呢,我在这坐了许久才见姑娘大驾,姑娘再不来,我怕有人就快撑不住了呢。”

  人还没到, 那阴阳怪气的音色就顺着雾气飘来, 随着林若雪脚步渐近,徐青那张深麦色的脸也在雾中愈发清晰, 她走近廊亭,彻底看清那副似笑非笑的眉眼。

  徐青今日倒是难得地抛弃了一往的花里胡哨俗气品味,着一身素青色的薄氅,一条腿屈起撑着手肘,笑眯眯地打量着林若雪,右手间还一下下地向上抛着块什么物件儿。

  “林姑娘,坐。”他伸手朝对面的圆凳一指,言语倒很是客气,“林姑娘可真是不给徐某面子,让徐某在此等了这样久才见到姑娘尊容。”

  “久?”林若雪抬眸淡淡瞥了他一眼,在他对面坐下。

  她不是一早就来了,这人又在这里矫情个什么劲儿?

  倒也懒得计较这么多,林若雪抬头和他静静相视,直接道:“人呢?”

  谁要在这里和他废话啊,她关心的是小丁木呢?

  “急什么?先尝尝我新得来的凤丛。”

  徐青倒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放下原本在手中抛玩儿的物件,端着茶壶亲自为她沏了一盏。

  他用手背将茶盏向林若雪这边推,强调里还藏了几分委屈似的:“林姑娘总是这样不待见我,对徐某是半分耐心也没有,嗨!”

  可他收回手的瞬间,林若雪的目光却徒得停滞住了!

  她瞳孔猛得一缩,眼光只死死钉在桌上徐青方才一直抛玩的物件儿上面,一眼就认出了那物件儿——那桌上端放着的白玉令牌,可不就是昨夜丁木亲自交与她的那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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