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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节


第87章 赔礼

  李杜衡是带着赔礼上门的, 态度倒是十分诚恳。

  谢氏心里有气,自然要摆出态度来,现下并不想搭理他。

  谢氏不搭理, 旁人倒是不能吧李杜衡晾着,因而屋里上茶水的上茶水,上果子的上果子, 下人都是一张笑脸。

  屋里还是寻常那样热闹, 除了谢氏,待李杜衡都十分和善,但李杜衡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现下见谢氏黑脸, 明娇也跟着不瞧他,他虽跟着搭话,但瞧着紧张了许多。

  明月摇着扇子,看着谢氏的脸色,又去瞧李杜衡。李杜衡穿了件宝蓝色的长袍,头上都是汗,脊背挺直, 时不时瞧一瞧谢氏同明娇, 想讲话也找不到搭话的时候,虽然谢氏落他的脸面,但他瞧着也并不生气,局促紧张倒是多一些。

  大谢氏也暗地里观察,见差不多了, 便笑道:“这么讲, 你是李家的大郎?你父亲的嫡长子?”

  李杜衡连忙点点头, 又快速地瞧了一眼明娇, 道:“我是家中这一辈的长子……今个的事情实在是晚辈不对,现下便带了薄礼来,还请伯母原谅。”

  李杜衡还是没能忍住,今个这事他先前是万万没想到的,李二夫人下船之前,提及明家都是好言好语,做足了好继母的模样,下船一个变脸,不说李杜衡,李二老爷都吓了一跳。

  且李杜衡先前都是教养在外家,他母亲去世的早,父亲再娶的时候,他才总角年纪,那时也已经搬去了外家,同李家本就没什么情分,与这李二夫人是半分母子情谊也没有的。

  李二老爷倒还好,李杜衡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到底是为着筹谋了一番的。李二夫人许是因着这个,原先对着李杜衡面上也是过得去的,后来李亭元出事,李杜衡又同明娇定了亲事,她也未曾表现出不满,今个忽然这么一下,李杜衡这才一点防备都没有。

  方才在家中李二老爷还同李二夫人吵了一架,闹得十分不体面,李二老爷讲是没脸上门赔罪,其中有多少是那继母的意思,不用旁人讲李杜衡也晓得,总之李杜衡得了消息以后,第一时间便赶来了。

  谢氏却并不领他的情,直直别过头去,冷笑了一声。

  李杜衡教养极好,受了冷脸也不生气,还讲都是自家的错。

  屋里的人如今都瞧着这新姑爷,见他虽生了一张不和善的脸,但是脾气还是不错的,印象都好了几分。

  虽还未成婚,但府里的姑娘定了亲事的未来姑爷,头一次上门,甭管是为了什么,也不好叫他只受冷脸。

  大谢氏出来打圆场,摇着扇子笑道:“你别怪你伯母,她心里不舒坦,现下等着你表态呢,你那母亲,该是你的继母吧……今个叫人受了委屈,你心里可要明白啊……她无声无息地便过去了,现下也不见人影,你伯母心里却是不好受……”

  李杜衡自然晓得,只是他与继母拢共没讲过两句话,李二夫人又故意拿捏他,梗着不肯来,还拉着李二老爷也不许来,他一时也没法子,不然也是要带着一齐来道歉的,现下只得道:“晚辈心里都明白,也早同外家商量过了,婚后便分出来住,母亲身边还有二弟孝敬,我们只顾好自个便好。”

  李杜衡本就不太想明娇同李君延还住一个屋檐下,今个出了这回事,他就更不想了。

  谢氏现下是心有余悸,她想起先前李亭元方才出事的时候,李二夫人还三番五次地上门来,讲要继续同明家做亲事,那时指不定就预备日后要苛待明娇了,谢氏又不傻,现下这状况,李二夫人就是想把明娇捏在手里,借机把李亭元打庄子里放出来。

  谢氏越想越气,心里更是后怕。

  李杜衡见谢氏不讲话,只好又起身,给谢氏倒了杯茶水,要给她敬茶,边道:“晚辈已经同外家商量好了,外被虽祖籍在苏州,但此次科考却是在应城,并不用回到原籍去,现下就想着在京城里找个宅子,过几日便搬出来,算是分府单过了……来年也好办喜事,并不同父亲母亲一道处着。”

  李杜衡给了台阶下,姿态也摆的低,最关键的是他的态度,听着都已经预备分府出来住了,谢氏也不由舒了舒心,觉着也能给他个好脸了。

  这做亲事也是们学问,此次事情明家伤了颜面,若是不讨回来,日后在李家跟前都要低一头,姑娘嫁过去了都要叫人拿这事说事,必然不能轻描淡写地过去,得叫着未来姑爷吃些恶果子才好。

  可这冷脸也不能叫明娇给,日后是要嫁到他们家去的,自然只能叫谢氏来了。

  谢氏点点头,算是受了他的歉,但并不接他的茶水,只道:“你们家这事,我也不想多讲了,先前的事情我们家也是不亏心的……这日后总归是你们自个的日子,我一个上了年纪的,受些委屈都无妨,但我的女儿,在家中金尊玉贵地养大的,你母亲这样的态度,你叫我如何放心让她去你家?咱们家也不是什么不入流的人家,并不缺一门会体贴人的亲事……”

  李杜衡一路赶来的,本就出了一身的汗,现下在这冰车堆着的屋里本好了一些的,现下额上又一下挂起了细汗,举着茶杯苦笑道:“您讲的是,都是我们家不对,我父亲本也想来一趟的,也叫我拦住了,过几日要亲自登门拜访的,日后必不会叫明娇妹妹受委屈的,还请伯母不要讲这样的话了……”

  谢氏见他这个态度,心中满意,也觉着差不多了,并不想多为难他了,又道:“你空口白牙,我哪里放心?只是娇姐儿先前替你讲好话,我心疼女儿,今个便也把这事过去了,只是你我都知,这是一记警钟,你要记得你现下讲的话……”

  谢氏边讲着,边扫了明娇一眼,明娇端着茶,连忙讨好地冲她笑了笑。

  明月看得好气又好笑,明娇平日里机灵,这种时候怎么就不上道了,不由拿胳膊肘轻轻拐了一下明娇。

  明娇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给谢氏打扇,边道:“母亲,就这般吧,我瞧着李家郎君也不是有意的……”

  谢氏这才满意道:“我听你的,也不想再讲什么了……也要旁人承你的情才好……”

  李杜衡不敢看明娇,连忙便躬着身子道:“谢谢明娇姑娘……”

  李杜衡瞧着人高马大的,再有多的,嘴里憋着就讲不出来了,倒是慢慢把脸涨红了。

  明月在边上瞧着,这便笑道:“舅母喝了他的茶才好,不然老叫人心里忐忑,一会都吃不好膳了。”

  谢氏这便喝了,李杜衡也松了口气,发觉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叫下人扶着坐回座位上了。

  大谢氏又笑道:“坐吧坐吧,咱们正好给你商量商量,你那宅子安在何处才好呢。”

  几个妇人真就围着商量起来了,还笑眯眯地问李杜衡的意见。

  这么一番白脸黑脸唱下来,李杜衡一边觉着这谢家真是名不虚传,一边心里到底是有些愧疚,他向来冷脸,现下望着明娇的眼神都柔了三分,叫明娇怪不自在的。

  几个长辈又讲了京城里哪有宅子,李杜衡都仔细听了。

  明月最晓得谢氏在想什么,这便对谢氏笑道:“正好舅母也要瞧宅子,也是巧了,找个相近的位处倒是舒服。”

  谢氏方才晓得李杜衡要出来自立门户,心中就意动,这两家的宅子若是找到了一齐,那明娇岂不就还在她眼皮子底下,只是这话不好由她来讲。

  明月实在是个贴心人,谢氏也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看着李杜衡意味不明道:“不强求,京城的好宅子可难找了。”

  一行人围着宅子讨论了小半个时辰,厅里的氛围就融洽了起来,有说有笑地要吃席了。

  待这一席面吃完,把未来姑爷送走了,一屋子人这才能讲下私房话。

  方才一番唱作俱佳,大谢氏倒是挺喜欢李杜衡这个年轻后生的,笑道:“不是个没心肝的人……他在应城考试,日后若是科举有名,家中估摸着要把他留在京城的,生得也不错,主要是个子高……”

  谢氏现下心情好了许多,笑道:“我当初瞧了不晓得多少郎君,他若不是因着头上有个继母,怕是还轮不到娇姐儿呢。”

  还真就是这个继母,现下出来挑事了。

  大谢氏摇着扇子道:“这继母确实是个厉害人物,日后若是不分府出来住,府里定然要乌烟瘴气的。”

  李二夫人这招数算不上多么高明,但是只一条不在乎脸面,就足够叫人烦心了。

  谢氏也是这样想的,是打定了主意要叫李杜衡分府出来了,几人又讲了几句闲话,外边天色见黑,也都散了。

  明月还怕明娇今个心里不好受,便把明娇拉着一道走了,丫鬟们提着灯在前边走,两人就挽着手在后边慢悠悠地逛。

  这一路上都挂着灯笼,院子里的夜景也漂亮。

  明娇消息是最灵通的,早早便晓得了明月院子里的海棠树开花了,现下稀罕道:“长姐,我明个去你院子里瞧海棠花,咱们在树下打牌吧。”

  两人沿着青石板路往前走,明月道:“海棠花不稀奇,这院子里都有呢,我现下稀奇你自个心里有没有数。”

  明娇这个性子,明月还怕她在李家吃亏了。

  明娇晓得她讲得什么,语气还挺得意的,道:“你们是怕那李杜衡的继母对我不好,我可不怕,若是过得不爽利了,我就回自个家去,我娘定会哭哭啼啼地骂我,但我更不怕这个,她难不成还把我赶出去?赶出去我也赖着……”

  明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拿扇子拍了她一下,又觉着莫名的有道理,明娇是明家大房唯一一个女儿,若是真受了委屈,谢氏怕是拼了命也要给女儿讨个公道回来。

  明月一时觉着自个方才是白担心了,走到了岔路口,明娇还黏黏糊糊地想去她院子里呢,明月连忙把人打发走了,自个回了知春院。

  ·

  谢欢这边得了消息,便叫人去探问主院的清河郡主,得知郡主还在小憩,她心中虽着急,也只得按捺住了。

  难耐地等到了酉时,主院才有人来叫她。

  谢欢立刻收拾好了物件,急急地便去了,一路走得背后都汗湿了,等到了屋里,小丫鬟打了帘子,谢欢一下又冷静了,站在门前缓了一会。

  清河郡主正在屋里拨琴,抽空瞥了谢欢一眼,见她满头大汗,不由拧了拧眉,不悦道:“你怎么回事?搞成这个狼狈样子?”

  谢欢立刻直了直腰背,又拿帕子擦了擦汗,这才恢复了以往优雅高傲的模样,撑起笑脸道:“路上太热了,走得快了一些。”

  清河郡主见她这幅模样,心里有些嫌弃,到底没讲什么,但也没叫她同自己一齐坐,反而叫人额外搬了椅子给她坐了,两人离得远远的。

  谢欢脸上还是带着笑,像是并不在意。

  清河郡主见她脸上没什么汗了,这才道:“你方才使人来做什么?你父亲一会就要回来了,这几日朝里那么忙,他为了玉门关的事情早出晚归,你不要在外边惹事……”

  玉门关的事情迫在眉睫,顾治成身居高位,不管他有意无意,总会陷在里边。

  谢欢想着怎么开口,边要抬手给清河郡主斟茶,叫清河摆手拒绝了,一旁的嬷嬷来倒了,谢欢这才收了手,有些尴尬地捏了捏帕子。

  等到清河郡主喝了口茶,谢欢呼了口气,像是有些为难一样,等到清河郡主要忍不住的时候,这才道:“母亲,我倒不是为了旁的,就是心里有些慌……先前,在苏州的时候,那次在山上……赵侯夫人也在场,她当时还讲了,觉着明月生得眼熟……我今个便听人讲,那明月仿佛同赵侯夫人来往密切,我怕她们筹谋着……”

  谢欢没把话讲完,但是清河本就敏感,一下便猜到了。

  听谢欢提起这个,清河郡主的脸色就不太好看,没好气道:“这又怎么样?只要顾郎不认她,她就算是告诉天下人,又有什么法子?更何况不过是赵侯夫人……赵侯夫人还能按着顾郎认了那谢夫人不成?”

  清河郡主话是这样讲,但是心里也有些疑虑,忍不住看了外边一眼。现下还早,不是顾治成回来的时辰。

  谢欢像是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她的脸色,语气柔和道:“父亲自然是不愿意的,但是,若是谢家拉拢了赵侯,日后真的……那明月不就成了皇后……这父亲不想认,怕是也不得不认啊……”

  清河郡主的眼神闪了闪,她给自个锤了锤腰,看着小案上的琴,呼了口气道:“不会的,顾郎已经答应了你同显王长子的亲事,他会扶持显王,他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那谢琅玉就没有往上的机会……”

  清河郡主身后的嬷嬷连忙来给她锤腰,边道:“弹了一下午了,可不得腰酸背疼……”

  谢欢抿了抿唇,只当没听到的,过了一会才又笑道:“我原先也是这样想的,后来又觉着不对劲,父亲如今身居要职,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他若是要扶谁,怎么会为了我,去扶持显王,而不扶持自个的亲生女儿呢……”

  谢欢有像是有些落寞,道:“我本就不受父亲喜爱,我自己倒是没事,就是担心母亲您不高兴……。”

  清河郡主听得心里一突,整个人一下空落落的,又忍不住这样想……是啊,为什么不扶持自个的亲生骨肉呢?

  清河其实不想弄得那么复杂,她就想同顾治成好好的,先前那个女人的一切她都可以不计较,只要不到她跟前来提醒她,她其实可以装作没有发生过的。

  清河慢慢白了脸,她想起了先前那个孩子,若是那个孩子还在,她同顾治成就有自己的骨血……何至于这样……

  谢欢见她脸色发白,不动声色地用扇子挡住了脸颊。

  清河沉默许久才缓和过来,突然看了谢欢一眼,道:“上次的事你就没办好,讲了不要她来京城,她不仅来了,还来得风风光光的……你也只是嘴皮子利落,整日就想着这些了……”

  清河也不是傻子,瞧出谢欢几分小心思。

  谢欢摇了摇扇子,便也红着眼睛道:“母亲,我是你的女儿,我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纵然我心里有自个的想法,但到底是为着您,您讲这话也太叫人伤心了……”

  清河晓得她的性子,只当她是因着先前同明月闹了不愉快才这般针对,到底是在跟前养大的,她也不想为了旁人苛责,沉默一会,幽幽道:“他若是想站在谢家……我又有什么法子呢……”

  谢欢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像是不经意间道:“若是没这个人就好了……母亲也不必这样烦心……”

  清河一愣,忍不住抠了抠琴弦,好半天没讲话。身后的嬷嬷见状,想要劝话,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是望着谢欢的眼神锋利许多。

  谢欢又提起了温姝,吸着鼻子道:“现下连太子妃都要避其锋芒,姝姐儿都挨了罚,我们也不算什么了……”

  清河郡主下意识道:“她同太子妃也有不和?”

  问完就觉着问了句废话,太子同谢琅玉天生立场就不和,太子妃同明月又能交好到哪里?

  谢欢直了直腰,道:“姝姐儿就是因着她,这么些日子都出不来门呢……”

  清河慢慢走了神,一下想到顾治成暧昧不明的态度,一下又想到明月同他生得相似的眉眼,半天也想不出个章程来。

  谢欢看在眼里,并不催促,她不能直直地同明月对上,她现下要先解决旁的能解决的,尤其是那个没搞清楚状况,到处嘴贱给她惹麻烦的赵夫人。

  ·

  明月回到知春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外头来往的下人都没了,院子里比白日安静许多,地上落的都是海棠花,叫下人们轻手轻脚地扫走了,

  明月围着海棠树打转,看着一朵朵软绵的花朵挤在枝头,不由摇着扇子道:“这树是真好看,地上掉得花瓣能不扫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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