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

　　梁皇后出殿门的时候, 脚下发软，身子都在颤，潘嬷嬷眼疾手快的去扶着, 这才没有让梁皇后倒下去, 若没有潘嬷嬷, 梁皇后怕是走不出景乾宫。

　　“娘娘。”潘嬷嬷忧心的唤了一句，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见过梁皇后这般模样了，还是被陛下训斥。

　　记忆里，还是多年前先淑妃薨逝的时候，陛下那时候怨怪梁皇后不曾管理好后宫，可是发了好大一通火, 和梁皇后冷了两三年才转圜过来，如今为了太子妃，又是这般，潘嬷嬷也心疼梁皇后啊。

　　梁皇后摇了摇头，示意潘嬷嬷别说话, 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也不想说话, 只能先离开景乾宫才是。

　　身后李勤看着梁皇后离开, 轻微的叹了口气，梁皇后这些年当这个皇后也太.安稳了些, 毫无建树也就罢了, 连后宫子嗣都留不住, 这样想想，齐贵妃好歹还留住了自己的公主，或许比梁皇后更加合适。

　　当初陛下给过梁皇后许多机会, 只是梁皇后那时急着稳固自己的地位，却忽视了陛下给她的机会，等再回过头来，地位是稳固了，可却也永远失去了陛下的机会，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闹到如今的地步，若是失了这个皇后的位置，怕是活不下去了，只希望梁皇后能好好把握机会吧。

　　——

　　梁皇后回到坤宁宫，潘嬷嬷屏退左右，扶着梁皇后坐到榻上。

　　坐到了榻上，梁皇后才回了些神，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不是假的，文德帝甚少发怒，这次发怒着实是吓到梁皇后了。

　　“娘娘，快喝口热茶缓缓。”潘嬷嬷心疼的递上茶盏，潘嬷嬷是梁皇后的奶嬷嬷，自梁皇后出生就照顾着，所以感情深厚，也最是心疼。

　　梁皇后抿了口茶，深呼吸了几口，才缓解过来，“潘嬷嬷，这次陛下是真的发怒了。”

　　“娘娘，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潘嬷嬷在外边，也只是听小宫女说了几句，不太清楚其中缘故。

　　“今天晚上从御膳房送到瑶华宫的十八盘菜品中，其中有十盘添了点其他东西，会致使小产，陛下生了大气，怨怪本宫管理六宫不善，给了本宫三日时间，若不能解决这件事，怕是要收回本宫的权力，还说惠妃比本宫更加合适。”

　　梁皇后一字一句的，甚至有些咬牙切齿，她已经太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滋味了，陛下可真是狠心啊。

　　“娘娘，怎么会，好歹您与陛下是结发夫妻。”潘嬷嬷最震惊的是最后一句，惠妃，看来她当初担心的惠妃的事恐怕要应验了，有了太子之后，齐贵妃已经不足为惧，反而是惠妃，让人忧虑啊。

　　“呵，结发夫妻，这么多年，陛下何曾记得本宫与他是结发夫妻，他待惠妃都比本宫亲近，太子回来之后，本宫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就更少了，如今太子妃有孕，陛下心中怕是早就没有了本宫的位置。”梁皇后自嘲道，结发夫妻又算得了什么呢？镜花水月罢了。

　　“娘娘，您别灰心，这御膳房先前是齐贵妃管辖，您怎么不与陛下说清楚？”之前齐贵妃有协理六宫之权，梁皇后就把御膳房交给了齐贵妃管，前不久齐贵妃被陛下训斥，收回了协理六宫之权，这才又回到了梁皇后的手上。

　　可是御膳房已经被齐贵妃打理多年，一下子梁皇后还真不好上手，也就搁置了，要不然也不会闹出这许多幺蛾子。

　　“可是如今确确实实是在本宫的手上，先前在齐贵妃手上管着并未出什么岔子，一到了本宫的手上就出了岔子，怕是陛下更会怀疑本宫不善管理，本宫如何能说？”梁皇后心中也苦恼，怎么突然就闹出了这样的事。

　　“娘娘，这事老奴觉得蹊跷，太子妃向来都是在瑶华宫的小厨房用膳，为何偏偏这次却选了御膳房，还请了太医查验，像是特意等着那些人上门一般，先前齐贵妃被训斥，失了圣心，如今娘娘又被陛下斥责，那如今宫里风头最盛的可不就是惠妃了吗？”

　　梁皇后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太子妃故意下套，就是为了让陛下斥责本宫，好让惠妃上位？”

　　这样一想，也不是没有道理，太子妃分明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会格外小心，怎么可能再用御膳房的膳食，这分明就是故意的，再一看，如今后宫之中，她和齐贵妃都被陛下训斥，那惠妃坐收渔翁之利。

　　“老奴虽无证据，心中却是这般想的，太子妃和惠妃，终究是更亲近些，若是惠妃示意，怕是太子妃也乐得帮忙，如今太子妃可是陛下的心尖子，谁也不能碰一下，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陛下肯定会责怪娘娘，娘娘和齐贵妃都落了下乘，陛下自然就想到了惠妃的好处。”越这样想就越发觉得是，潘嬷嬷早就觉得惠妃不是看上去那般无争，这是等着一个机会呢，如今机会可不就是来了吗。

　　“哼，养不熟的白眼狼，”梁皇后怒从心起，抬手把茶盏扫到了地上，“本宫自小就待玲珑好，入宫之后更是多方照顾，却还是胳膊肘往惠妃那边拐，白瞎了本宫的心意。”

　　“娘娘息怒，如今既然晓得了太子妃的意思，那日后小心些便是，当务之急是要先查出这一次的下手脚的那些人，好给陛下交差，太子妃如今有孕，娘娘还得避其锋芒。”

　　“呵，有孕有孕，为了这一个孩子，本宫吃了多少苦头，到头来还是没有，结果如今为了太子妃的孩子，本宫这个当婆母的，竟然向媳妇低头，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梁皇后被气的胸口上下起伏，她以为待太子妃好几分，便也会投桃报李，谁知道养出个白眼狼。

　　“惠妃可真是好的很啊，在宫中蛰伏这么多年，从来不参与权力纷争，本宫原以为是个清心寡欲的人，谁知也是一匹狼。”怪只怪她看走了眼，这么多年一直和齐贵妃斗，把惠妃给忽视了。

　　“娘娘息怒，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娘娘只不过是一时看走了眼，日后有的他们好果子吃。”潘嬷嬷劝慰着，这一次，梁皇后的确跌了好大一个跟头。

　　“哼，既然太子妃想查，那就查的清清楚楚，大张旗鼓的查，本宫倒想看看，闹大了对她有没有好处，那腹中的孩子能不能保住还未可知，如今竟也敢踩到本宫的头上来了。”

　　原本梁皇后不打算对玲珑的孩子有什么动作，只当个旁观者，可如今玲珑让她跌了这样大的一个跟头，若是忍下了，日后她还如何抬得起头？

　　“是，老奴吩咐下去，这就去查清楚，给陛下一个交代，反正并无我们的人。”这次御膳房事件，梁皇后并未出手，和她们无关，也就不怕查了。

　　——

　　梁皇后那边的动静不曾传出来，可后宫却默契的安静了不少，有人谋害太子妃这样的事是瞒不住的，梁皇后从景乾宫出来神色不对，也有不少人传，大家都觉得现在梁皇后是在怒头上，都自觉的不去触霉头。

　　而这一切，玲珑就像是旁观者一般，悠闲的等着梁皇后“破案”。

　　她原本没有想到陛下会这般不留情面的斥责梁皇后，只不过是想要给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一个教训，李勤把当日陛下和梁皇后的情形告知了她，玲珑才意识到陛下比她想象的还要重视这一胎。

　　这样一来，她似乎得罪了梁皇后？

　　不过得罪就得罪了，她也不是有心的，只不过解释怕也无用，梁皇后不会信，她与梁皇后本就有隔阂在，她这般无力的辩解是无人会信的。

　　既然无人信，那索性就不解释了。

　　这下子，后宫三位高位妃嫔，她就得罪了两个，也是够厉害的，还是在傅楼屿不在京城的时候干的，玲珑都有点佩服自己了。

　　次日黄昏时分，常振海来回禀，说是梁皇后控制了御膳房一大半的人，导致今晚的晚膳都有些困难，那些主子妃嫔自然是不愁的，可是底下的宫人就难了，也不知道要几点才能吃到晚饭。

　　玲珑绯唇轻弯，漫不经心的道：“看来梁皇后是来真的了，一点也不顾忌，排场挺大的。”

　　“娘娘，梁皇后这般看似是为了您好，可是因着这事，底下宫人都在怨声载道，累了一日却没有晚饭吃，大家难免有怨气，怕是会累及娘娘的名声。”

　　梁皇后什么时候不能抓，非得这般突然，还抓走了这么多人，大家吃不上饭，虽然也会怪梁皇后，可也有不少的人怪到太子妃身上来。

　　“无碍，名声这东西，能有什么用，这还算轻的，待这件事尘埃落定，本宫的名声在宫里怕是没有了。”她既然要闹起这件事，那就没有打算让自己心软，若是什么都要顾及，那她可太累了。

　　“娘娘，那些查出的动手脚的人，您打算怎么办？”想来梁皇后会问过太子妃的意思，

　　“手脚太多，那就剁了。”玲珑冷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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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这件事梁皇后处理了三日, 御膳房少了一半的人下去，都被抓进了大牢里，御膳房的司膳也因为失职被革职查办, 再也不见往日风光, 很快就有人顶替了她的位置当了司膳。

　　人可以少, 可是饭却不能少，所以这几日都在找人进御膳房，但凡会些做菜手艺的都被安排进了御膳房，不过几日，似乎御膳房又回归了原始的样子。

　　原先的尚食也因管理不善的罪名，被罚了半年的俸禄。

　　这样一来, 御膳房就像是重新洗过一遍一样，再也不见当初齐贵妃打理时候的样子，人都换去大半，其余的那些人，换上的恐怕都是梁皇后的人。

　　玲珑听常振海说的时候就想到了, 梁皇后这是想要彻底清洗一遍御膳房，把御膳房重新归到自己的手上, 看样子是为了玲珑, 其实还不是为了自己。

　　“梁皇后也不傻, 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恐怕就算日后齐贵妃再拿回协理六宫的权力, 她也管不动御膳房了, 咱们这个梁皇后还是有点手段的。”玲珑手上打量着一柄缂丝牡丹团扇，是陛下差人送来的，也差不多要用上团扇了, 她有了身孕，似乎比往常更畏热。

　　“那娘娘可要出面？”若是都让梁皇后处理了，那太子妃想要的结果可就达不到了。

　　“先不出面，你可打听到这些人里头有谁的人？”

　　“奴只知晓有一个叫果儿的是豫王安插的人，似乎晋王府也有，不曾听说睿王府有人，还有一些暂时不曾查到。”

　　“梁皇后和睿王府关系密切，就算有睿王府的人，也被遮掩过去了，罢了，近来睿王和晋王都还算老实，本宫也懒得和他们计较，你且去把那个叫果儿的给本宫安顿好，免得死了。”

　　豫王也不是第一次杀人了，也不能让豫王总这般猖狂下去，得开始收网了，这个果儿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是，奴明白了，这就下去安排。”常振海在心里想着要怎么把人从梁皇后手底下偷天换日，这可是一件有难度的事。

　　“果儿的家人想必已经被豫王控制在手中，你与郑随说这事，其余的人也都交给郑随去查。”

　　“是，奴告退。”

　　常振海退下，玲珑看着团扇，这样好的团扇，原本该出现在坤宁宫，只是可惜了，梁皇后不懂珍惜。

　　“娘娘，鸡汤好了，快喝了吧，凉了便不好了。”明夏端着鸡汤进来，为了给玲珑补身子，瑞嬷嬷可是用尽了手段，几乎是日日有鸡汤喝，喝的玲珑有些腻味了。

　　“明夏，我这才用了午膳不久呢，先搁着吧。”玲珑心想能拖一会是一会。

　　“娘娘，鸡汤凉了就腥，不好喝的，还是得趁热喝。”

　　“好吧，你与瑞嬷嬷说一声，我都有些腻了，能不能别喝鸡汤了。”玲珑放下团扇接过汤碗。

　　“不吃鸡汤没事，瑞嬷嬷说鸽子汤也很补呢，明日给娘娘做鸽子汤喝。”明夏现在也要变成大厨了。

　　玲珑咽了口口水，不想再说什么，大概有孕之后，就身不由己吧，容不得她说什么，罢了，喝吧喝吧。

　　喝了鸡汤没多久，坤宁宫派人来请，还是潘嬷嬷亲自来的，可让玲珑受宠若惊。

　　潘嬷嬷说御膳房事件已经查清楚了，请玲珑过去商谈要如何处理这件事，玲珑也没有推辞，她本来就想亲自处理这件事。

　　到了坤宁宫，除了梁皇后在，还有惠妃也在，看见惠妃，玲珑的心里就安定了不少，至于齐贵妃嘛，现在都还在闭门思过中，自然没有来了。

　　“儿臣拜见母后。”

　　“太子妃免礼，坐吧。”梁皇后可没有忽视玲珑看见惠妃那一刹那眼神里的光彩，对玲珑也不复往日的亲近了。

　　“太子妃，今日本宫唤你来，是想说说御膳房的事，这件事涉及到谋害皇嗣，还得听听你的意见，这些人都有嫌疑，你且看看，想要如何处置？”

　　潘嬷嬷把一份名单递到了玲珑的手上，玲珑翻了翻，“母后，只有这几个人招了吗？”总共有三十多个人，其中却只有七八个招了，还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什么不喜太子妃，这样的结果，并不是玲珑想要的。

　　“是，已是用了刑罚，还是无人肯招。”梁皇后也不想用太过的刑罚，背后的那些人，对梁皇后来说都是有大用处的，不想过分得罪，更何况这件事又不涉及她的性命，无非就是给陛下交差，如今抓了这么多人，也够交差了。

　　“那一定是母后太过仁厚了，不肯用重刑，要儿臣来说，重刑之下，必定人人都招认了。”她承认这世间有用遍刑罚也不肯招惹之人，可是却不可能一下子有这么多，千万人里头能有一个这么忠心护主的都不错了。

　　“哈哈，你太子妃的意思是？”梁皇后还真是小瞧了玲珑，竟然能说出这样的狠话。

　　“既然敢动手脚，又不肯招认，那便替背后的主子承担了吧，剁了手脚扔到乱葬岗，当然了谋害皇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其家人也得一并受罚，若是这般还不肯招认，那怕是被冤枉了呢。”玲珑面上带笑说出这样的话，引得梁皇后的脸色都变了。

　　剁了手脚扔到乱葬岗，十有八.九会被野狗吃了，还得牵连族人，可真是够狠心的，什么时候玲珑变得这般狠心了。

　　“太子妃，这般是否太过了些，好歹你腹中还有孩子，可别吓着了孩子，孕中不宜见血，得仁厚些才好。”梁皇后用帕子掩唇，有些不适应，太久没有见血了。

　　“母后此言差矣，那些人可是想要儿臣的命，儿臣若是轻轻放过，那日后岂不是谁都可以踩到儿臣的身上，若不是她们先动儿臣，儿臣哪里会这般狠心，今日敢动太子妃，日后怕是连母后您也敢害呢，可不得杀鸡儆猴。”

　　看看瑶华宫的那些宫人，玲珑何时苛待过？对身边的宫人，她向来厚待，可若是这般还要起了其他心思，那就别怪玲珑先礼后兵了，给那些想害自己的人生路，那不就是给自己留了一条死路吗？

　　你当那些背后的人会感激她吗？恐怕只会觉得她傻吧。

　　“太子妃说的有理，皇后娘娘，皇权不可冒犯，太子妃腹中的孩子可是陛下的皇孙，谋害皇孙，那就得有必死的准备，太子妃这般也不算狠心。”惠妃开口，自然是站在了玲珑这边。

　　梁皇后对惠妃越发恼怒，原本就没有邀请惠妃，可是惠妃打着来旁观的名头，梁皇后又不好把人赶出去，果然就是等着为玲珑说话呢。

　　“既然太子妃和惠妃都这般说，潘嬷嬷，那就按照太子妃的吩咐下去。”

　　这般吩咐一下去，怕是玲珑在宫中的名声要臭到底了，女子被冠上心狠手辣一词，可不是好事，向来女子要求贤良淑德，仁厚良善，太子妃更是如此，玲珑还是太年轻了些。

　　潘嬷嬷一传话下去，当即就有几个宫女被吓到了剁了手脚可比直接杀了还要恐怖，想都不敢想自己没有手脚之后是什么样子，还要被扔到乱葬岗，然后一下子又死不了，大概要被野狗生生吃了，这有几个人能顶得住，当下就有不少人招了。

　　最后剩下七八个还咬紧牙关，似是不信太子妃会这般狠毒，还在强撑着不说，潘嬷嬷进来回禀。

　　“那就挑一个把左手剁了，要不然还以为本宫是在闹着玩呢。”玲珑看了一眼名单，剩下的人里面，郑随都查清楚了，只不过还得那些人签字画押才是，其中有一个是南驭细作，藏在后宫也有几年了，如今竟为了她腹中的孩子而暴露身份，这样的人万万不能留着的。

　　“先这个吧，先剁了左手，再不肯说，右手也剁了。”南驭细作，便是五马分尸也使得，留在后宫也是危害。

　　“娘娘，您是说真的吗？”潘嬷嬷都有些被吓到了，这可是剁了手，不是杀鸡，太子妃这般轻易的说出口，让潘嬷嬷都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你看本宫像是在开玩笑吗？还不快些去办。”玲珑绷着脸，丝毫不见笑意，是严肃的神色。

　　潘嬷嬷看了一眼梁皇后，梁皇后轻微点头，也有些惊讶，玲珑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心狠手辣了，竟然是要来真的，也不为腹中的孩子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