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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昭帝离开后, 给懿皇贵妃留下的是一座偌大的皇城, 和无尽的失落。不过, 如今钟离恢复了皇子身份, 以摄政王之位监国, 她便毋需操心太多。用昭帝走前嘱咐她的话就是,吃好喝好玩好,看着六宫别让她们搞事情就可以了。

  “……可如今没了陛下撑腰, 贵妃娘娘又要照顾小皇子, 又要照管六宫, 谈何容易!”

  懿皇贵妃在睡梦中, 似乎又听到了白日里小宫女们的嚼舌。兰茹当即便叫人狠狠掌了她们的嘴,可这些话却在她耳边萦绕了一整日, 令人心烦不已。

  懿皇贵妃只觉得头疼胸闷,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睁眼醒来,已出了满额的细汗。她方要抬手去抹,却有一方凉凉的丝帕覆上了额头。她一睁眼, 竟是蕊珠在旁照顾她呢。

  “娘娘有些发烧了, 太医说娘娘得好好休息才行。”

  蕊珠收起了素日里的大嗓门,轻声细语地说道。懿皇贵妃只觉得疑惑:“什么时候的事?”

  蕊珠答道:“就昨天夜里,娘娘一直在说胡话呢, 可吓坏我们了。”

  兰茹也端着水进来了, 见她二人在说话, 惊喜道:“娘娘可醒了!奴婢这就把药拿来, 娘娘快喝了吧。”

  懿皇贵妃又问:“本宫睡了多久?”

  “两天了。不过现在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娘娘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懿皇贵妃说道:“本宫想换件寝衣。”她身上的细汗将寝衣都已经浸湿了,很不舒服。蕊珠立即服侍她换了衣裳,兰茹又喂她服了汤药,进了些餐食,这才觉得好受许多。

  “这两日宫中可有什么事没有?”

  “回娘娘,没什么大事。有几个小太监打架斗殴的,奴婢已经处理过了。”兰茹答道:“娘娘尽可安心休息吧。”

  她看懿皇贵妃欲言又止的神色,便又主动说道:“御花园那边,奴婢叫雪茶一直看着呢,也没什么大事。”

  懿皇贵妃总算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她想自己大概是对那人思虑成疾,又恰逢几日阴雨,故而才病了。

  懿皇贵妃生病的消息也传入了雪茶耳中,她却因是戴罪之身,不得探视,心中难过。再加之南荣鹤的死讯,她更是如同丢了魂般,整日里只是坐在天香阁下发呆流泪。

  这日见楼阁下落叶成堆,她不得不拎了扫帚下来打扫。忽而那边来了一人,用极趾高气扬的态度吩咐她道:“哎,你过来!”

  雪茶听声音有些耳熟,却懒得搭理。她向来心高气傲的,怎么可能如此受人使唤?

  那人见她仍背对自己清扫落叶,便觉得面子受辱,叫一个随行的小宫女去扳她肩膀道:“锦屏姐姐叫你呢,你耳朵聋了是不是?”

  锦屏?那不是姜贤妃身边的大宫女么?姜贤妃原带进宫来两个陪嫁丫鬟,一个重云去年被害死了,剩下个锦屏居然还怎么不知好歹。雪茶回身就给了那小宫女一个巴掌。她把这些日子的气都撒在了这个巴掌上,直打得她踉跄几步,脸蛋登时肿得像个红鸡蛋。

  锦屏目瞪口呆地气道:“好你个雪茶,都变成粗使宫女了还这么嚣张!我今儿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说罢便上前要亲手打人,却被雪茶一把死死攫住了手腕。

  她这些日子消瘦许多,往日活泼的眸子也黯淡不少,细看竟像变了个人似的。可现在她眼中似有愤怒的火焰般,直盯得锦屏心里发憷,不由要将手给抽回去。雪茶当然是不让的:“我与你素来无冤无仇,你何以要这样找事?”

  锦屏嘴硬道:“你如今就是个干粗活的,我叫你过来你不听,我教训你是理所当然!”

  雪茶冷笑道:“这皇城里,我就算失势了,也只听从一个人的吩咐!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教训我?等我日后回了娘娘身边,我才要好好教训你呢!滚罢!”

  说着她重重放开锦屏,捡起地上扫帚回了阁子里。锦屏原想自家娘娘向来与懿皇贵妃不和,她又一向嫉妒雪茶与兰茹这两个大宫女,本打算借羞辱雪茶出个气,却不想反被羞辱了。

  锦屏又惊又怒,回宫后便向姜贤妃告了状:“她这般折辱奴婢,可不就是在打娘娘您的脸面!可见懿皇贵妃平日里有多么不把娘娘您放在眼里!”

  姜贤妃狠狠瞪她道:“就你会添乱!眼下她是皇城之首,本宫避着她还来不及呢,你还敢给我惹事?”

  锦屏吓得跪下道:“娘娘饶命!奴婢愚笨,奴婢没想那么多,就想为娘娘出口气而已!”

  姜贤妃思索一番,冷笑道:“你替本宫悄悄地去做一件事,若做成了,本宫不但不怪罪你,还要好好赏你呢。”

  她招手叫锦屏过去,对她如此这般交待了一番。锦屏惊恐摇头,姜贤妃又威胁道:“你忘了你对本宫的忠心了?还是说你今日惹事,是故意使了坏心思,在给本宫挖坑呢?小心本宫拿你的家人问罪!”

  锦屏哪敢承受这样的罪名,只得应下了。

  她依照了姜贤妃的吩咐,前往暴室去见了关押在那里的小凌子和小安子二人,对他们说道:“你们不要互相怨恨了。其实,你们如今落得这样下场,还不是因为万寿宫那位轻视你们、糟践你们?眼下你们这样子也与死人无异了,倒不如死前来个痛痛快快的复仇,怎么样?”

  小安子有些犹豫。他被陷害实际上是小凌子搞的鬼,跟懿皇贵妃并没有关系。更何况现在小凌子右眼已瞎,他也没什么仇可复了。但小凌子不一样,他的心已经完全扭曲了,现在满脑子恨的都是将他赶出宫被迫与雪茶分离的懿皇贵妃,还有那个处处威胁他不要骚扰雪茶的兰茹。

  小凌子捂着空洞的右眼狞笑着答应了。

  锦屏将计划与他交待一遍后,又问小安子一遍愿不愿意加入。小安子不欲害人,直接拒绝了。锦屏便冲小凌子点了点头。

  等她走后,几个太监将小安子拖入屋角,小凌子拿刀片硬生生将小安子右眼给剜了出来。这便是锦屏答应给予他的报酬了。

  锦屏离开了那瘆人的暴室。加之又做了骇人的亏心事,她连脚步都是虚浮的,不得不扶着宫墙站了一会儿,却不想正碰见从此地路过的殷淑妃的轿辇。

  殷淑妃本没注意到她,有个开路宫女却在前面喊道:“什么人?敢在此拦娘娘的路!”

  殷淑妃一瞧,原来是姜贤妃身边大宫女锦屏,正靠着宫墙发呆,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她不由疑惑道:“姜贤妃身边统共就这一个心腹了,她这么晚出来,定非常事。”

  殷淑妃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本宫着人送你回去吧。双鹤,你去罢。”

  双鹤答应着,与殷淑妃来了个目光对视,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笑眯眯向锦屏走去:“妹妹不舒服,姐姐送你回去,走吧。”

  锦屏慌乱跪下道:“谢娘娘好意,奴婢没有不舒服,奴婢只是出来为贤妃办事的。”

  双鹤一搀她的手,手心里满是冷汗。她安慰锦屏道:“妹妹,你看你出了这么多冷汗,可别是着凉了。这几日天冷,连皇贵妃娘娘都着了风寒,咱们可更要小心。不然你若是病了,还有谁能照顾贤妃娘娘呢?”

  一听提到懿皇贵妃,锦屏更是神色慌乱,也不敢再多说话了:“是,那就谢谢娘娘好意了。”说着便由双鹤扶着走了。

  殷淑妃终于看出了她哪里不对,那分明就是做了坏事又心虚的表情——尤其在双鹤故意提到懿皇贵妃之后更为明显。殷淑妃不做多想,立刻派人去追查方才锦屏所去之处,她自己则去了万寿宫,将锦屏的异常告诉了懿皇贵妃。

  彼时懿皇贵妃精神刚好了一些,正由蕊珠陪着说笑。忽见殷淑妃前来说了此事,面色一下就变了。蕊珠觉察到屋里气氛不大对劲,早就识趣退下了。

  懿皇贵妃叹气道:“本宫就知道,本宫病了这些天,有些人便要趁机兴风作浪了。如今陛下不在,是闹事的最好时机。淑妃,多谢你来告知本宫此事。”

  殷淑妃苦笑道:“臣妾也希望这只是个臆想,兴许就是臣妾多心了。但贤妃她曾做了那样的坏事,臣妾就算与她多年姐妹,也没法再全然信任她了。”

  懿皇贵妃好奇道:“本宫记得她曾经那样温和敦厚,怎地如今成了这个样子?淑妃,你可知道她是何时改变了心思的?”

  殷淑妃摇头;“臣妾从前只知与她吃喝玩乐,再未关心过这些。想来她变成这样,臣妾也有错的。”

  懿皇贵妃安慰她道:“不要多想了。上次因恰逢本宫生产,那件事也不了了之,才放任她到今天;此次若果然有事,本宫便可一并发落个清楚了。到那时,你再好好问她也不迟。”

  殷淑妃点点头,心中满是苦涩。

  这之后,懿皇贵妃与殷淑妃一面打探着姜贤妃作为,一面静静等着。三日后的晚上,万寿宫果然出事了。

  这日,懿皇贵妃特地命人将万寿宫的灯火早早便熄灭一半,造成了宫人都已歇下的假象。然后命侍卫们在宫墙之上埋伏。等到夜半时分,果然见有个人影在宫墙角处鬼鬼祟祟。侍卫回了懿皇贵妃,她却仍按兵不动。

  直到那人骑上墙头,将打火石点燃扔到了院落内一棵紧挨着长廊的树干上,懿皇贵妃才一声令下,叫人把他给按住了。这样才算切切实实拿住了姜贤妃害人的证据。

  那火一旦将树木烧起来,势必会烧上长廊。而长廊又是木质结构,且与正殿、前殿均环绕相连,火势很容易将人困在殿中。好在万寿宫早有准备,立刻便将那火苗给熄灭了。

  纵火之人被押到了懿皇贵妃跟前。侍卫使劲掰起他的脸来,只见一个空洞洞的右眼窝正盯着懿皇贵妃,左眼则流露出凶恶之光。这副恶模样将兰茹吓得差点没后退一步,懿皇贵妃倒是淡定,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原来是你啊,小凌子。你不应该在暴室么?谁放你出来的?”

  小凌子不答话。见事没成,他虽心有不甘,但也不愿再在万寿宫受辱。他便要咬舌自尽。谁知舌头咬断了,血流了一嘴,却听见懿皇贵妃冷笑道:“光是咬断舌头是死不了人的。不如本宫再帮你一程?”

  小凌子没法说话,只好将带血的唾沫喷到她面前。侍卫照他脑袋狠狠打了一下,他登时晕了过去。

  懿皇贵妃厌恶道:“罢了,本宫懒得跟他纠缠。该怎样办你们知道吧?”

  侍卫们点头。懿皇贵妃这意思,就是要把此人给了解了,扔到宫外乱葬岗去,叫野狗分食之。

  懿皇贵妃并未歇下,而是带人又去了姜贤妃的华阳宫。

  彼时姜贤妃正在正殿中紧张踱步,时不时便出去查看一番。好不容易等到万寿宫方向的天空映出了火光,她还没来得及高兴,那火光便灭了。她便知道小凌子失败了。

  这一失败,不光姜贤妃心中惴惴,生怕懿皇贵妃查到些什么,她身边的锦屏更是害怕得很。姜贤妃已经事先交待过她,倘若事情败露,便要她出面顶罪,否则她在宫外的家人就保不住了。

  锦屏欲哭无泪。想到重云的死因,她更是不甘。同样是妃嫔身旁的大宫女,怎么雪茶的日子就过得那么好,连被贬出万寿宫后懿皇贵妃都时常派兰茹去看顾;而她和重云就要受尽姜贤妃的折磨,还要为她而冤死呢?

  锦屏怨恨地看了正在踱步的姜贤妃一眼,心中有了个恶毒的主意。

  再半柱香的功夫过后,姜贤妃果然听到了那令她恐惧不已的宫女的唱念声——“皇贵妃娘娘驾到!”

  姜贤妃赶紧裹着衣裳往寝殿跑,吩咐锦屏就说她已经睡下了。谁知锦屏却大声喊道:“恭迎皇贵妃娘娘!”

  姜贤妃大吃一惊:“你这死丫头,你听不懂本宫说话吗?”

  锦屏又重重磕头在地上道:“恭迎皇贵妃娘娘!”

  姜贤妃想将她拖进内室,可已经晚了,懿皇贵妃一身盛装走了进来,一看就是根本还没歇息,可以说是有备而来的。她额上凤冠熠熠生辉,那只三头凤仿佛向众人传达了皇贵妃的盛怒般,闪耀着令人不得不臣服的光芒。

  她气势沉沉,姜贤妃还未来得及说话,锦屏突然爬上前抱住懿皇贵妃衣角道:“求贵妃娘娘饶命啊!奴婢都是被逼迫的,叫人去万寿宫放火的是贤妃娘娘啊!”

  姜贤妃震惊到怒不可遏,上前就要拉扯锦屏的头发:“你个小蹄子说什么呢!什么放火,本宫不知道啊!贵妃娘娘,这丫头白日里挨了我的骂她怀恨在心,娘娘您可别信她……”

  话音未落,懿皇贵妃突然抬手,给了她一个重重的巴掌!

  姜贤妃瘫倒在地,不可置信地又看到殷淑妃也跟在懿皇贵妃身后,缓缓走了进来,眼中满是忧伤:“贤妃姐姐,这是你第几次背着我害人了?”

  姜贤妃登时说不出话来,只定定看着殷淑妃。锦屏只是跪在懿皇贵妃面前啜泣。兰茹将她拉开去,懿皇贵妃用冰一样的语气说道:“本宫上次为着孩儿的福气,才放过你一次。原是指望你能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岂料你却变本加厉一错再错,本宫岂能再容你?”

  她走到姜贤妃跟前,弯腰抬起她小巧的尖下巴,已然化为琉璃色的眸中似有滚烫的海水在沸腾:“万寿宫现在可不只有本宫,还有本宫的孩儿。他还不到一岁!他做错了什么,要承受你这样来害他!”

  姜贤妃被这股气势吓得回过神来,仍然嘴硬道:“臣妾不明白娘娘在说什么!娘娘若觉得臣妾做错了什么,也得等陛下回来再处置不是?娘娘只是受托照管六宫,并非统治六宫!只有皇后才有此资格!”

  这话可再次激怒了懿皇贵妃,她冷笑道:“你是说本宫没资格统治六宫?好哇,那本宫今天就先统治一回给你瞧瞧!来人,剥去她的妃位服饰,本宫要废了她的名号,打入冷宫!”

  太监们立刻上前摁住她,宫女们开始动手拉扯她华丽的服饰。姜贤妃怒哭道:“你不能这样!锦屏,你这个死丫头,本宫绝不会饶过你!淑妃,淑妃妹妹,你倒是说句话呀!”

  殷淑妃别过头去,忍住眼眶里的隐隐泪水。看到多年好友落到这地地步,她虽不忍心,但也只能如此了。人总要为自己的错事付出代价的。

  姜贤妃一直呼唤着淑妃着被拖走了。锦屏又爬过来求懿皇贵妃的宽恕,懿皇贵妃却后退几步道:“这深宫里,妃嫔们最恨的就是背弃旧主的人。本宫也不例外。不过,念在你主动告发恶事的份上,本宫不杀你,你自去浣衣局呆着吧。”

  这样的结局比死也没好太多,浣衣局那样的地方可不太好过。里头的宫女分为两种,一种是家贫被卖进来的,一种是犯了错被罚进去的。但无论哪种,都会在里面劳作至死,再无出头之日。像宁蕊珠这样运气好的,那是几十年才能出一个呢。

  锦屏昏死了过去。

  懿皇贵妃处理了这些后,殷淑妃又上前请求道:“娘娘,嫔妾还有一事相求。”

  懿皇贵妃说道:“你是想去看一看她么?”

  殷淑妃点头。懿皇贵妃叹气道:“你去罢,只许这次,下不为例。”

  殷淑妃含泪谢过,只带着大宫女双鹤跟去了冷宫。

  这冷宫原是先帝早年为一位宠妃搭建的戏阁子。后来那妃子失了宠,被活活饿死在戏阁子里,这里便成了一处冷宫。几十年来,不知有多少失了势的妃嫔在此终了。常有宫人说,夜半到此处来,还能听见里头隐约传来的唱戏声,哀戚婉转得令人心悸。

  殷淑妃一步步走过来。戏阁大门上的朱漆已斑驳,几处枯木枝桠从高墙蹿出,映衬在天上散发着寒气的白月中。

  才刚被拖进去的姜贤妃,不,是姜文茵站在高高的戏台边上,无声地哑笑着。殷淑妃惊恐道:“姐姐,你做什么!快下来!”

  姜文茵见是她来,竟丝毫没有流露出讶异,反问她道:“妹妹是来看我穷途末路的丑相的么?”

  殷淑妃哀求道:“姐姐你下来吧!那里危险!”

  姜文茵轻轻摇头,除却华服的她素衣乌发,竟有一种哀戚至极的美:“妹妹,你知道么,我进宫这么多年,始终对你……”

  她含泪笑看殷淑妃,殷淑妃心惊胆战道:“你始终什么?”

  姜文茵无奈一笑:“罢了。我只是没想到,没想到今晚连你也背叛了我。是你去找她告了密,叫她找上我来的对不对?”

  愧疚狠狠涌上了殷淑妃心头。可不再等她答话,姜文茵突然纵身一跃,随着殷淑妃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瞬间化成了这冷宫里又一抔白骨。

  姜文茵死得突然,连句遗言也没留下。殷淑妃回想她最后的话,总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可那个想法一旦冒出来,就被她狠狠地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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