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那豹子倒不是坏人，给他想了法子，弄来各种装饰，装扮成有主之龟，一路走来果然无人为难。

　　有几次拦下，也发现这龟气息清明，不是作奸犯科掠人血食的妖魔，登记后便放行了。

　　现在的朝廷应当还是清明的。

　　“你醒啦！”苏华年看着他轻声问道。

　　“醒来，院中冰雕化了，你不在，我便来寻你了。”苏禾有点儿心虚的回道。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分明还是苏华年，却变了个人似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个冬天成熟了起来。

　　声音分明更加好听，却偏偏清冷气息愈加浓烈。是因为武馆的事情吗？

　　苏禾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旁边有小贩走过。

　　“糖葫芦！”

　　“冰糖葫芦！”

　　“喂！给我来一串，要最甜的！”苏禾扔出两个铜钱。

　　钱装在脖子驼铃里，这是个小型空间法器，那头白豹不知出于什么心思，送给他的。钱是苏禾从湖底捡的，湖底有沉船，金银珠宝无算。

　　小贩并不怕龟妖，似乎入城贪食的妖精不在少数。反而做起了推销：“这位龟朋友，不给仙子来一串吗？”

　　苏禾瞪眼：“龟不吃山楂！”

　　他凝聚出一只水做的小手，捏着糖葫芦给苏华年是送去——这次冬眠后，突然就掌握了许多技能，这般御水就是其中之一。

　　苏华年看着糖葫芦愣了一下，从小到大仙剑收过，法宝收过，丹药器材收过，糖葫芦却还是第一次。

　　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那小水手却已经散开，糖葫芦顿时跌落，苏华年下意识勾动手指捏住竹签。

　　“快吃，一会儿该化了，其实糖葫芦最好冬天吃，这会儿不是糖葫芦的时节。”

　　苏华年不动。

　　苏禾眨眨眼：“是我看着，你不好意思吃吗？”

　　“那我转过去？”

　　苏华年轻笑。

　　“要不你到我背上来？我壳只被一个小家伙坐过的，你是第一个……咦？”苏禾脱口而出，随后怔住。说出来才发现，从他穿越就在那大湖中生存，苏华年是他见到的第一个人。

　　为什么总感觉，有个小不点经常坐他龟壳似的？

　　这个冬眠梦魇了？

　　苏华年却轻轻笑了一声，轻身上了龟壳，屈膝侧坐其上。

　　龙龟还是喜爱丫丫的，即便被试练封住记忆，一些习惯却是压不住的。

　　她将斗笠摘下，露出如月容颜，街上顿时一阵惊叹。

　　苏禾昂起头颅，高傲的走在街上。

　　苏华年轻轻咬了一颗糖葫芦，望着苏禾高昂的头颅，眼中闪过了然。

　　原来这就是龙龟的选择吗？

　　修士修行于情劫有两般处置手段，一是斩情，二是融情。

　　修行一途，蜕凡、化妖、踏天。

　　化妖七步，其中有天心、人境，两重问心境界。天心要摒弃人欲体悟天心，人境又要七情六欲回归真我。

　　走斩情一道入天心易，走融情一道入人境简单。

　　虽各有优劣却不分上下，只是此生经历再不相同。

　　龙龟是在下意识中选择了融情一道，不是想斩却这段懵懂情愫，而是于幻境中将它走下去。所以他下意识的会求婚，会分梨，会冰雕……

　　苏华年伸手，将外界记忆压入识海深处，只让此间幻境记忆展露出来。那便陪他走一遭，只是即便此间苏华年，也不会对一只龟产生情愫，龙龟终究空欢喜一场。

　　不过情之一道，并非双宿双飞才是结果，平平淡淡有过喜欢有过结束，却也是完整。奋力追求过便是。

第123章 醒来

　　融情要的不是结果，而是有过这个过程，将来天心境入人境时，可借此破镜而出便可。

　　不过传言曾有师父以身入道，帮弟子入天人境过情劫。弟子渡劫而出，那师父却将自己深陷其中。

　　不过龙龟是龟，她也只是交易。

　　你守丫丫三月，我助你渡情劫。

　　苏华年轻轻嗑了一颗山楂，酸酸甜甜，凡间生活确实多姿彩。

　　背后有沙哑女声传来：“师兄！是那只大龟，咦？它背上是斩杀探花郎的妖女！”

　　“妖女站住！”

　　钦天监？

　　苏禾楞了一下立刻明白了处境，四足快速爬行，速度如飞。

　　莫要小看龟的速度，真爆发起来令人瞠目。

　　苏华年安坐龟壳，转头望着追逐而来的朝廷爪牙。

　　一男一女两个钦天监修士，却还不会御剑飞行。不需要动用超越极限的手段，是苏华年随手就可打发的存在。

　　“妖女！妖女！妖女！”那女钦天监修士骑马追来，咬牙切齿。果然不是良人，哪有正经女修长的这般好看，分明就是魔宗那些妖女，偏偏不露妩媚妖娆气质，居然冰冷如仙。

　　“妖女！”

　　“妖女！”

　　正经女人，谁骑龟呀？

　　姑苏城内水系发达，苏禾驮着苏华年一个猛子冲进河水中，拍水向城外游去。

　　他掌握的极好，入水姿态虽猛，溅起的水花却不大，仅些许水珠儿落在苏华年如霜玉足上。又顺着脚踝落在苏禾龟壳上。

　　两名钦天监修士骑马停在水边，不会御剑眼睁睁看着那龟载着妖女泅水而出，离了姑苏。

　　河水连着震泽，苏禾划水而行，远远的可看见震泽另一边的菰城。夕阳将下，苏禾不急苏华年也未催促，便在湖中看日落月升，又看满天繁星。

　　苏禾体内一声接一声接来数声炒豆声传来，他眨眨眼不明所以。

　　苏华年轻声道：“你轰开窍穴了，融穴快要完成。”

　　她说不不是幻境，是现实。

　　苏禾眨眨眼：“我道行变高了？”

　　“是。”

　　“那我是不是快化成人形了？我化成人形你嫁我可好？”

　　苏华年心脏一缩，虽然拥有记忆，但这还是第一被人求婚。她和风易居是真的父母之命，并无此过程。

　　“不好！”苏华年清冷拒绝。

　　苏禾并不失落，静静看着水中倒影，游曳在星空之中。

　　两人没再说话，安安静静直至天明，城门大开，苏禾载着苏华年进了菰城，这儿是个小城，没有钦天监驻扎。

　　城虽小，却很热闹。这里妖精就要少得多了，众人频频好奇的看着苏禾，甚至有个胆大的老头前来询问，这龟卖不？

　　被苏禾张口骂回去了。

　　谁管他是不是个老人，他穿越此世，长到这般大，谁老还不一定嘞。

　　旁边一个捏泥人的老头哈哈笑起来。

　　苏禾眼睛一亮，这老倌儿手艺极好，捏的狼虫虎豹俊男美女惟妙惟肖。

　　“老倌儿，捏个泥人！”

　　老倌儿应了一声，切下一大块泥巴，粗糙的手翩然飞舞，半个时辰一尊骑龟仙子塑像便捏了出来。

　　乌龟霸气中略带猥琐，那仙子却如出水芙蓉。

　　苏禾看呆了。

　　背上苏华年轻笑：“不将它打碎了，再活水调和，捏一个你捏一个我？”

　　“咦？”苏禾瞪大了眼睛：“这么漂亮的仙子，为何要打碎了？”

　　他一眼不眨地盯着泥人，歪着头想着什么：“总觉得少点儿什么，你说在旁边捏个荡漾小脚丫的捣蛋女孩好不？”

　　苏华年蓦地怔住了。

　　苏禾还在喃喃自语：“不要大，也不要小，要三岁多就好，一身小红衣服，要凶巴巴的。”

　　随着他说话那泥人老倌儿竟真的捏出一个小女娃，奶凶奶凶的，放在龟壳刚正是来回跑动，嘻笑活泼模样。

　　苏华年呼吸急促了。

　　这幻境依托龙龟意念而成，泥人老倌儿能做出这般泥人，便是苏禾意念中丫丫的样貌清晰了过来。

　　“你想起来了？”苏华年轻声问。

　　“什么？”苏禾满眼疑惑。

　　苏华年摇摇头：“无事。”

　　并不是想起来了，只是潜意识。

　　她静静看着那泥人。

　　苏禾足足丢下二两银子，在老倌儿千恩万谢中驮着苏华年离开了。

　　旁边卖风筝小伙儿瞪大了眼睛：“龟爷，买风筝呀，明儿上巳节，带着龟奶奶出来放风筝啊！”

　　你才龟奶奶，你全家龟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