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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节


  (四)

  近日常饮酒,半梦半醒,不知星辰之变幻。

  饮罢则奏箫管,呜呜咽咽,呕哑嘲哳,终难成曲。怪道卿不闻此《招魂》而相见。

  余不擅音律,而愿为卿习此曲,不过有未竟之言待相询。今尚在?可安乎?今何在?可归欤?歧路耶?不欲耶?

  俱无消息。

  与卿过往,不敢稍忆。然解忧之杜康,总勾人愁肠。

  余知卿喜静而不擅出,欲望三生池探看,然无印信,不得入。若卿重归三生池,可托梦以告焉?百年无一梦。

  近来十载,余离九阙而访人间。故因兄嫂皆非同路人,两看相厌,更因此间或寻卿芳踪耳。

  往大雪山,闻魔族内乱之消息,阿修罗为众所不容,渐至式微。

  往姑苏,糖糕老妪过身数载,其子继。

  往皇都,国泰民安,歌舞升平……

  凡卿与吾共适,悉一一重访,然物是人非,不复当年风貌。

  院中白昙枯死已经年,盖余疏于照料故。自卿别后,竟无复花开。

  食不知味,寝不安席,所思所见皆是卿,盼卿复来。

  魂兮,归来。

  一丝凉风拂过裸露在外的脖颈,冷得祁钰打了个激灵,撑着如同灌铅的眼皮坐了起来。

  一眼便见到了眼前写满字迹的纸页,祁钰也顾不上宿醉后头疼得厉害,拿起那张纸细细看了起来。

  字迹潦草,若不仔细分辨根本就辨不出那是他自己所写;毫无逻辑的字句密密麻麻地占据了整张纸,直至再无处下笔。有些许字迹晕开模糊了,却不知究竟是酒渍还是泪痕。

  祁钰毫不犹豫地挥手招来灯火,面无表情地将那页纸焚尽。

  绝不能教人看见。

  只是阿萝,我真的好想你,你究竟在何处呢?

  (五)

  “司法天神日理万机,怎么有空理会我这九阙天第一等的闲人呢?”

  “原只有一句话,你不想听我便立刻走了。”

  “既然你都来了,但讲无妨。”

  “姻缘天定,但六界之中唯有三生石是测姻缘的。月老他……”

  “为何与我说起这个?良心不安了?”

  “既然是我自己选的路,便不会后悔。话已带到,信不信由你。”

  “多谢。”

  自那日起,许多会些棋艺的神仙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月老那臭气篓子,可算高抬贵手放过我了。转念又一想——却是哪个倒霉鬼又被他盯上了?

  众神仙结伴去一瞧,心道还真是个倒霉鬼。做不成天帝、心上人忽然失心疯了搅扰帝后大婚被释迦出手擒住便已经够惨了,还被月老抓去下去……哎,还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吧!

  月老的棋艺是真的烂啊,偏偏棋品更差,每日与他对弈,祁钰都觉得生不如死。

  但听闻月老殿可能藏着织萝的消息,祁钰又不得不一遍一遍地往月老殿跑。

  直到有一日,用来绑泥人的姻缘线自然跃起,抽了月老一下子,又慢慢变成了一个女子的模样,斥道:“谁许你这样胡乱安排姻缘的?六界众生岂容你随意搓圆捏扁?”

  阿萝……真的回来了!

  不敢就这般找过去,只怕是引起了他那心怀鬼胎的兄嫂的怀疑,便忍痛抽出自己一半法力,封印成符箓,送给她防身也好啊。

  因着抽取法力,祁钰不得不在自己的府邸修养数日。

  但终有一日,他还是光明正大地站在了她面前,笑着与她说话。

  虽然,说出的第一句话并不是那么美好——

  二位,这地方不太平,还是别去了呗?

作者有话要说:  人家的番外拼命撒糖,我的……放刀。

蓄谋已久的四十米长刀,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求不要打死我!

保证后面的番外是糖!

今天高考,试试文言文,虽然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玩意儿……但是写这段的时候是真难受啊TAT

第158章 口腹之欲(上)

  (一)

  “姐姐, 你饿了吗?走了这么久, 要不要吃点东西啊?姑苏的蟹粉小笼很有名的, 蜜汁豆干、松子糖、玫瑰瓜子、虾子酱油、枣泥麻饼、猪油年糕也很好吃的。”

  大街上行走着两名极为亮眼的男女,样貌俱是一等一的好。那女子一直神情冷淡、目不斜视地疾行, 而那男子则缀在她身后, 带着点讨好地询问。

  终于, 那女子有些受不住,脚下略略一停, 转头认真地看他, “祁钰殿下, 你不是天生的神族么?餐风饮露都是多余的。何况就是个寻常人, 都一百六十岁了,也该辟谷了吧?”

  到底年轻, 身份又高, 被这么一说,祁钰也有些讪讪的, 隔了许久才道:“我只是怕你饿了嘛……”

  能让祁钰这般跟着叫姐姐的,自然也只有织萝一人耳。

  织萝一向也不屑看人脸色行事,头也不回,“殿下早就说过, 我都六百岁了, 若是再不会辟谷,就该笨死了。”

  “姐姐我最近怎么惹着你了呀?要是不高兴了你骂我就是,何必这般说话呢?”祁钰有些生气了, 但尾音微微上扬,又带着一点他自己都觉察不到的撒娇意味。

  即便没有觉察到,织萝也不由得心软了,缓声道:“作祟的妖魔与水患相比,实在是小事。既然亲自动身来了,也就罢了,还须得速战速决的好。待这妖邪除去了,你若是真的馋,便带一些回去吧。”

  祁钰撇了撇嘴,终究还是点了头。

  可心里的话始终还是没说出来。

  姑苏他一早就来过,这里什么好吃的他没尝过啊?就是他觉得的确是值得一尝,猜想让织萝也尝一口。

  也是怪他,怎么能奢望高高在上的三生神女理解他所想呢?

  (二)

  这次姑苏城有人来求援,说是有几户人家接连丢了闺女,过个几日便会在城外的小河边捡到闺女从前的贴身之物,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捕快查过了,并非是歹人,而几班道士和尚夜来看过,说是有鬼气残余。

  可查来查去,却总也查不到那怪物出没的规律。毕竟丢失的女子有大家闺秀也有小家碧玉,甚至还有在外头抛头露面的商人之女。

  祁钰按照求助的道士给的线索,去了就近的受害人家。

  只是巧得很,这一家恰是卖粥面点心的铺子。

  听闻二人是来帮忙的,又见祁钰小小露了一手隔空取物的本事,店主夫妻简直要把祁钰供起来,领着他与织萝去了店里最干净的桌子坐了,又赶紧赶制出两份鳜鱼羮呈上。

  这下,不想吃也得吃了。

  织萝不好拂了人家一片心意,便用勺子舀了半勺放进口中,却被鲜得睁大双眼。看着平平无奇的一碗羹汤,白花花的似乎是没放什么佐料,却更是凸显出鳜鱼本来的鲜美,与为佐的莼菜相得益彰。且这鳜鱼肉细细剔去骨刺,又炖得几乎成了胶冻,入口即化,细滑无比。

  面上的神色变化虽然细微,却叫祁钰看在了眼里。

  既然织萝满意,祁钰便十分开心,喝了大半碗羹汤,方才问道:“二位,请问令媛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丢之前家中可有什么异象?”

  一提起爱女失踪之事,夫妻二人便不由得悲从中来,“玉莲是四日之前丢了。那天我们照常开了店,玉莲帮了一天忙,我们三个一起关店回去的。之前一直都好好的,什么事都没发生。但是第二日一早,我们却没见玉莲起来,叫门也没人答应,进屋一看,没有人。起先我们以为是她先动身来店里了,还笑她忙糊涂了,连被子都不记得折。谁知我们到了店里之后也没见着人。等了一天……可算知道是人丢了。你们二位可一定要帮我把玉莲找回来啊!”

  织萝一向不会安慰人,也没这个耐心,只是抓着自己存疑的一点,问道:“被子没折?意思是玉莲姑娘是在家歇到半夜丢的?”

  夫妻二人哭得投入,谁也没理她。

  祁钰想了想,点头道:“似乎是如此。若不是在梦中被掳走,便是一个熟悉之人夜里忽然找上门来将她哄出去了。二位,半夜没有听到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吧?”

  “没有,我们一向睡得浅,要是真有什么事,早该觉察了。”夫妻二人竟然会理祁钰,倒是让织萝十分意外。

  织萝想了想,又问道:“玉莲姑娘有没有……唔!”

  剩下的话被堵在了口中,却是祁钰忽然捂了她的口。织萝惊得双目圆睁——这小子,怎么敢?!

  其实祁钰反应过来之后,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了。原本他只是猜到了织萝会问什么,也知道按照织萝的个性会怎地来问这话,更知道这话问出来会怎生刺激那两夫妻,便下意识要阻止她说出口,谁知道……

  掌心下的肌肤一片细腻光润,几乎让祁钰生出爱不释手的感觉。那两片红润的唇瓣更是软得一塌糊涂,带着点湿意,混着呼出的气息轻轻地打在他的手心,生出酥酥的痒。

  只是织萝开口之时便惊动了那两夫妻,此时二人愣愣地望过来,闹不清到底是要问什么。

  四个人就这般面面相觑。

  祁钰反应过来,连忙撤了手,不自然地咳嗽一声,“玉莲姑娘定亲了么?”

  “还没说亲。这几年店里忙,一直叫她来帮忙,倒是忘了这事……”

  祁钰又问:“那玉莲姑娘有没有瞧着中意的少年郎?”

  “没有。咱们玉莲这么老实……你们不要红口白牙地败坏我们玉莲的名声啊!”

  似乎真的是想错了。

  织萝终于不那么窘迫了,除却耳尖泛起一层薄红之外,神态语气倒是与素日一般无二,“玉莲姑娘平日里不帮着店里的时候自己喜欢做什么?”

  夫妻二人认真想了想,“也就没什么了。玉莲一向不爱说话,也没什么玩得好的朋友,要是店里不忙,她就喜欢去书市瞧瞧。”

  “会不会是在书市遇上……”书市是什么地方?难道青年文士会少了么?年轻的读书人,若是再生得好些,嘴巴再甜些,妙龄小姑娘最是抵抗不了的。

  但夫妻二人却坚定地摇了摇头,“若是如姑娘所想也就好了。只是街坊四邻都知道,我们玉莲一向去书市都是为了买食谱。那些个读书人,成日里说什么‘君子远庖房’,怎么会愿意与玉莲搭话啊?何况不怕两位笑话,我们家玉莲生得又不是顶好看的,那些个读书人怎么会瞧在眼里?”

  食谱?这倒是个奇特的爱好。

  于是祁钰顺口问了一句:“玉莲姑娘的厨艺如何?”

  提起这个,夫妻二人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得色,“不是我们自夸,小店的生意一向还不错,就是因为我们家的菜做得好。其实从前我们夫妻一起开店的时候生意差多了,还是玉莲开始帮忙之后才好起来的。玉莲这丫头,什么都不爱,就喜欢钻研厨艺。刚刚二位尝的这道白龙臛,便是玉莲细细研究过后改良的,若非如此,这羹也不会这般细腻鲜美了。”

  一个擅长厨艺的女子在自家后院失踪了,现场还有鬼气留下……总不会是哪个鬼差鬼仙抓人回去做饭吧?阴鬼又不能食阳间之物,抓回去有什么用么?

  再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祁钰与织萝换了个眼神,便要告辞离去。

  临走之前,那家的女主人还十分不好意思地问:“这位法师,你有没有……成亲啊?”

  祁钰愣了愣,旋即悟到她的意思,又下意识去看了一眼织萝的面色,却见她满色如常,一点好奇也没有,才有些无奈地道:“在下又心上人了。”

  女主人十分失望,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进到屋里去抓了一把松子糖,不由分说地塞到了祁钰手里,大概是想当个赔礼道歉的。

  原本是不想收的。不过又想着织萝没吃过,一旦捉鬼忙起来可能就没这个时间了,祁钰还是替她接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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